sp; 唐少恭道:“看来娘娘对近来朝中之事,一无所知。”
冯蕴道:“何事?”
唐少恭道:“陛下亲征,战局胶着。朝中群龙无首,太子年幼,亟待娘娘出面,稳定朝纲……”
他稍作停顿,又道:“这些年,有陛下严令,仍不能杜绝贪赃枉法之事,如今陛下不在,三省六部各有各的心思,无一不是想着往自己家多捞些油水……若非战时,倒也无妨,等陛下查到斩了便是,但大战当前,前线紧需粮草军械配,娘娘就不怕这些贪腐之臣,因中饱私囊,延误了战机?”
唐少恭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冯蕴。
冯蕴也看着他。
这个时辰,太阳是从南窗斜照进来的,屋子里十分亮堂,也映得唐少恭那张素来阴鸷的脸,一片阳光。
尽管唐少恭语带讽刺,冯蕴却听出了某种诚意。
对裴獗,对大雍军,真心实意的关怀。
他对自己的恨是真的。
对裴獗的关心,也很真实。
若以忠奸来评论一个人,无论冯蕴观感如何,他一贯的言行对裴獗而言,偏激了一些,但也算得忠心……
对她嘛,就……
冯蕴轻笑一声,“朝堂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本就不该过问。难不成唐少卿是来劝我干政的?”
唐少恭道:“那不叫干政,叫携太子临朝听政,相助陛下。娘娘也无须做什么,只需往那一坐,让他们惦量惦量,少打些主意。”
冯蕴叹息一声,“本宫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李太后的下场,唐少卿身为她的入幕之宾,最清楚不过,本宫为何要步她的后尘?”
唐少恭脸色一变。
他和李桑若那点事情,知晓的人,早见阎王去了。
他没有想到,冯蕴会用如此戏谑又如此认真的语气突然说出来。
理所当然,就像早已认定事实。
她是想诈他?
唐少恭冷冷看着冯蕴,面不改色。
“娘娘,前晋太后已故,何苦污其名声?”
冯蕴确实存了试探的心思。
毕竟李桑若那女人,养了那么多面首,轻浮惯了,到西京如何受得了?唐少恭这人生得阴狠,但面相不错,身姿也算挺拔,难保李桑若不对他下手。
更何况,还有布防图上的雪上梅妆?
她看唐少恭不肯应声,她又勾唇一笑,“这里没有外人,唐少卿不如直说吧,是不是想乘陛下不在,寻个由头,治我的罪?”
唐少恭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说得太过直接。
唐少恭慢慢地抬袖,欠身一揖。
“娘娘,臣不敢。”
冯蕴浅笑,“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恨极了我吗?”
唐少恭抬头,盯住她不说话。
冯蕴道:“你恨冯家,也恨我。早就想弄死我,是吧?”
唐少恭微提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臣恨冯家不错。对娘娘……”
他停顿片刻,“陛下喜欢,臣无话可说。”
冯蕴有些意外。
他居然没有否认对自己的恨。
冯蕴慢慢地道:“你恨我,是因为当年的事?你该不会以为,我一个三岁小儿的话,就可以左右战局吧?”
唐少恭盯住她。
很久很久,才冒出一句。
“娘娘姓冯,如此而已。在我看来,冯家人,不配活着。许州冯氏,就该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陛下还是太仁慈了。谢家军全体将士和谢家全族的性命,不抵娘娘一人。”
他的恨,全都藏在话锋里。
不加掩饰的,刀子一般直刺冯蕴。
“哦?”冯蕴还是那样的语气,淡淡的,笃定的,甚至带了一丝笑意,轻描淡写地问:
“那李桑若呢?她可不信冯。唐少卿为何杀她?”
说罢全然不管唐少恭是什么表情,又理所当然地回敬他一眼。
“你不仅杀了他,还试图陷害我,离间我和陛下的关系……不得不说,这一招挺毒的,但凡陛下对我的情意少一分,对李桑若多一分,你便得手了。”
唐少恭别开眼睛。
“不知娘娘此言何意,臣没有做过。”
“呵。”冯蕴微微眯眼,“这些年来,我前思后想,大雍朝堂,除了唐少卿,还有何人恨我至此?没有了。除了唐少卿,也没有人能接近李桑若,令她毫无防备。”
“娘娘这是欲加之罪!”
“杀李桑若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
唐少恭:“娘娘这么会断案,该去大理寺。”
冯蕴懒洋洋笑,“那倒也不用,吹吹枕边风就好。”
唐少恭心脏骤然一紧,阴冷冷地看着她,“陛下可不是听信谗言,为女色所惑的人。”
冯蕴微微一笑。
她不必跟唐少恭辩个输赢,因为没有意义。
她也更不可能让唐少恭牵着鼻子走,领着儿子去临朝听政,替裴獗主理国事……
朝堂上的事情,裴獗临走都安排好了。
一时半会,大雍江山垮不了。
但唐少恭一肚子坏水,分明是织好了罪名,正等着她呢。
皇城根下的事情,从来都不新鲜,父子,兄弟,夫妻,为了那一张龙椅,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斗得你死我活的事,从不鲜见。
若她当真那么做,裴獗如何看她?
满朝文武,又会如何想她?
冯蕴冷笑起身,轻轻拂袖。
“本宫很忙,唐少卿退下吧。”
唐少恭微微抬眼,拱手道:“是。”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还望娘娘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