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圈圈。
我倒退着走了一段路,大哥倒是时时刻刻的注意着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回廊的尽头要到一个转角处的时候,猛得将我一拉。
我整个人埋在了泛着竹叶香的怀抱里,鼻子突然间就酸了。
“小心点,不要摔倒了。”我埋首在大哥的怀抱里,头顶传来大哥的声音,感受到他的胸腔随着他的说话而震动,突然间十分希望,狐裘上的熏香只是来自异域的珍贵‘兰麝香’,而不是前朝失传的毒香‘断尘缘’。
但是啊……我在向那个花白色胡子的老大夫提出质疑的时候,他给我找来了好几个通灵药房的坐堂大夫,他们闻过之后,一致都认为这就是‘断尘缘’……
他们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惊恐姿态让我印象深刻,没想到被我视若珍宝的狐裘啊,竟然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如果大哥在我问起想要狐裘染上的熏香时,他的神色没有那么一丝的不自然,回答我的时候,没有那一丝的逃避,或许我就信了。
但是事实证明,我所以为的大哥并不知情,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他知道,这香料的真正名称是什么,包括真正的用途……
断尘缘,一种闻久了让人断子绝孙的毒香。大哥,我最信任的大哥,最亲近的大哥,我一度以为其实所有人都说他对我图谋不轨,他还是一片真心待我的大哥,我以为我们会兄友弟恭一辈子。
蝶舞转世投胎带来的轮回镜让我在拥有了前世作为仙人的孤寂记忆后,前时有多凄凉,有多孤寂,我现在就有多渴望温暖,我以为第二世在我百年之后,凡人的身躯化为一抔黄土,献祭灵魂为夕落融魂,魂飞魄散之时,在凡间的温暖记忆,也能够是我最后的慰藉。
而大哥,就是我温暖记忆里最多的一部分。
但是原来这份温暖只不过是铺在冰床上的棉被,等冰水渗透棉花,原本的温暖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大哥没有抱我多久,见我没有撞到拐角之后便放开了我,微微一低头,我却看见了他眼里的诧异:“子暇,你怎么哭了?”
我揉了揉鼻子,翁声翁气的抱怨道:“大哥你撞到我的鼻子了,所以才流眼泪的,我才没有哭。”
大哥笑道:“是吗?我看到你眼圈都红了。”
“我们不要耽误啦,清宁居的晚膳现在肯定做好了!”我假装很着急地想要回去吃饭的样子,挣脱了了大哥抓着我的手腕,并且快走了几步。
大哥跟上我的步伐,含笑看着我在面前开开心心的模样,笑道:“看把你急的,难道是因为一中午没有吃的吗?”
我回头朝他吐了吐舌:“光顾着喝酒了,我那个朋友还喝醉了,我还送他回府了呢,不然早就回相府了。”要不是江南那句似醉非醉的提醒,我又怎么回去怀疑大哥?进而在狐裘上发现了这个让我晴天雷劈的秘密?
“你啊,下次不可这样了,这回是他贪杯,下回说不定就是你要人家送回来了,小心父亲训斥。”大哥的说教永远是温柔的,没有夫子的戒尺也没有监丞的冷言冷语,有的只是春风化雨般的教导。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对我笑得温柔的少年。
如今少年已经变成了青年,上挑的凤眸天生带着威严,却在面对我的时候带着我有记忆以来就熟悉的笑意,甚至让那双凤眸带了些缱绻的风情。
回过神来,我专心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不再看向大哥。
因为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去直接质问他。
那是最愚蠢的行为,打草惊蛇不说,万一大哥是无辜的呢?
我还是固执地不相信他会害我。
……
在清宁居与大哥用完晚膳后,又像从前那样将大哥送到院外,看着那一袭天水碧渐渐的走远了,我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突然一放松,差点要栽倒在地。
在一旁的礼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少爷!”
我抓着他的胳膊,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的景物重重叠叠,原本记忆里笔直的小路变得弯弯曲曲,只感觉天旋地转。
咬了咬唇,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我浑身没劲,只得整个人靠在了礼言身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断断续续的对礼言吩咐:“送我……回,回房……”然后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