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而下,遥看时间好似滚滚流河而东逝。
我呆了片刻,心中蓦然升起一缕说不清意味的念头。也不知道是由何而生,可是依旧想继续看下去。
那战场的光景,变化很快。尸骨遗骸悄然烟消云散,竟是半点都没余下。那种消逝,并非被强力给抹杀,而是在极其平静的自然中被时间以风沙抹平了。数万之人,数万尸骸,最后竟是丝毫痕迹皆未留下。这方天地,依旧存留的,只是漫天黄沙与无垠的荒漠。但,当我以为,这便是截止之时,那里却又起了变化。
原本昏黄的天色竟是快速结出了团团黑色雨云,那些云结成一片,形成笼盖四野而遮蔽苍穹的墨色云海。紧接着,电闪雷鸣,耀眼的电弧将原本昏暗的世界给刺穿!银白的眩光照映得人睁不开眼!不需多久,雨珠落下,第一滴,很小很小,几乎细微到不可察觉。但是很快,雨落渐密,已是结成雨帘。雨珠更是结成黄豆般大小!那一方原本以为会千年百年都干枯荒凉的平原,竟是下起天幕般的滂沱大雨!
雨势太大,大到将原本平缓的荒地,给冲刷出一道道流水的沟壑路径。而时间推移,沟壑竟是扩大,渐渐成了溪,复而又发展为江河!原本一望无垠的平坦荒漠,随雨势、水势的转折起落,竟是也不断变化。地貌变更,好似被仙人以无上剑威切割而分离成一块块,一块涨起,一块低凹,竟是如同孩童玩泥般在揉捏中奇妙变化!后来雨停了,天空里的风沙截然全无,消散得一干二净。湛蓝的天色第一次向这里露出如豆蔻女子般娇美的容颜,金色的光彩亦是随之洒落。绵延锦绣,好似为这里披上新生的缎衣。
而地上万物,却是真的,新生了。
一株淡绿色的嫩芽,倔强地破土而出,高傲地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它是草,是花?都不知道。但它却是独一无二,因为在此荒漠,它是第一缕落地的生命。很快,更多的草冒出了头,那般只有在时令季节才能见到的,春笋冒头的绝妙景象,竟是在这荒漠,慢慢上演。
泥土不再昏黄,而是凝厚而黝黑。小溪绕着刚刚结成一片的草原悠然流淌,水色竟是清澈动人得好似少女眼眸。
最终,这一片原本葬送无数人命的荒漠。在绝望荒凉了不知多少年,成为美丽而动人的草原。
新生已至,却是换了人间。
我呆呆地走上去,想靠近那片空间。本以为是奢望,却没费多大力气。
站在流淌的河流边上,虽感触不到轻柔的草坪,亦是不可能触及冰凉的流水。但是,却在流水里发现了几尾欢快游动的鱼儿。
这里,倒是热闹起来了。
我没来由咧嘴一笑,不知道为何,就是想笑。
“虽是荒漠,却也可化为孕育生机的草原。”身边传来那女子的声音。我扭头回望,她也走了过来,自然自语道:“这便是凡界奇妙所在。不过常人难见,纵使有机会,却也不放在心里。原因无它,无用罢了。不过,无用之事,倒是可以用来回答无用之问。”
我呆滞片刻,默然不语。
那女子又问:“你看懂了没,若还是没明白。那我便是没办法了,也不想再给你调些这忆灵海的记忆碎片。伤神耗时,你要还不懂,便自己琢磨吧。你的脑瓜,不算笨,有点提示应该能想出来。而这景象,哪怕给不了答案,提示却是给有的。”
我从呆滞中回过神,望着她,露出一股释然之色。
“谢谢你。”
“看样子是悟到了。那,说说看。”女子饶有兴致道。
“只是想到了些东西罢了。”我舒了口气,脸色平静了几分。“我那师叔口说的无用之问,寥寥百来字,皆是以修道之心叩问苍生万物。然万物变化,皆有规律,起承转合、生灭轮回自有定数。并非皆可以无用有用而非。不过修道之人,不为天道,却亦有为之可舍弃的夙愿念想。若是其中,有些用的东西,应该就能算是这无用之问的答案了。一言而概之,有用无用,自由心生。这问题想通了其实也简单。只是,吾一时间倒懵了,并没有往容易之处想。”
“哦,这般领悟,倒是可以。”女子赞许道。
“天地万物,亦是有用。天是有用,可纳星辰;地是有用,可容山河;水是有用,可润苍生;火是有用,可躯严寒;风是有用,可送船渡;雷是有用,可驱邪祟……”我望着她,自顾自将那无用之问对答,片刻后对她笑道:“你若是再多给吾看些记忆碎片,吾倒也能答得更好了。”
“倒是别惦记这里的好了。我仅仅是一时高兴,才愿帮你。但这不代表,能一直帮你。”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顺带说下,忆灵海虽是奇妙,却也别待得太久了。此处的幻境,亦是杀机重重。稍有不慎,便落个神识迷失、魂魄消散,只余下一副肉身空壳的悲惨下场。因此,你也差不多该走了。”
这便下了逐客令?
我无奈一笑,却是没反对。看着她,忍不住问:“有个问题,你能告诉我吗?”
“你这人,倒是缠人。”女子摇头,“什么问题?”
“你手上的剑,来自何处?”我看着那把辉月,轻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