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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有块钟,挂得很低,正好在我床铺贴着的这面墙上,于是这会儿就卡在上下铺中间。
站在地上应该看不全乎了,反而是我这样躺着,倒能从铁架床和墙的缝隙间窥见全貌。
不知道什么年月挂上去的,表盘灰突突,边缘有些泛黄,我怀疑它原本是白色的,可惜玻璃罩也没有挡住成年累月的灰尘。
指针倒还在走,所以我知道那三个人被管教放进来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半,而现在是晚上十点。
我的最近一顿饭是在来监狱的路上,一个馒头,一块咸菜,还他妈不给水。
看守所的破车一路颠簸就好像它那车轱辘是方的,我也就跟着一路颠,最后一个馒头进肚半个馒头又倒了出来。
而现在,那半个也早就消化了。
饿这滋味真的很考验老爷们儿,它不像疼,再厉害把牙咬碎忍忍也就过去了,人都有自愈能力,什么这个血球那个血板的都能来伤口帮衬你,但是饿,你没招儿。
胃不可能平白无故生出来东西,除了该死的胃酸,于是你就饿得没着没落,饿得抓心挠肝。
我试图用想其他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比如眼前的三个家伙在这里多久了,都是犯什么事儿进来的,判了多少年,再比如容恺的上铺是谁,为什么不在……
其实想知道这些并不难,随便问两句就有了,可我偏就不张这个嘴,宁可牺牲无数脑细胞。
不为别的,就为配合这屋的气氛。
从容恺跟我说完话,这屋儿就再没发出过声音,一个个要么装死要么看书要么拿着笔涂鸦玩儿,期间我不□□稳地睡了俩小时,迷迷糊糊中还以为自己躺在死寂的停尸间。
不知不觉到了十点二十五,我正想着怎么跟管教联系以便通报自己的饥饿状态,监舍的门居然心有灵犀地开了。
王八蛋依然站在门外,没任何跨入的意思,但眼睛扫视全屋,拿着个八十年代的那种夹子本,貌似在点人。
容恺忽然从床上下来,站得溜直:“报告!”
俞轻舟眼皮都没抬:“说。”
“新号儿的床挡着表了,我申请把表挪到储物柜这边的墙上!”
“监舍的镜子都是统一位置,不能擅自挪动,申请驳回。”
王八蛋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那架势跟厅级干部似的。
“报告管教,”
容恺锲而不舍,“我认为把表继续放在新号儿的床内侧不利于搞好团结。”
俞轻舟总算挑了挑眉毛,用表情示意,继续。
“我是这样想的,表被新号儿的床挡住了,那我们每天看表就都要爬上新号儿的床,一次两次还行,时间一长新号儿不乐意了,嫌我们把他的床单弄脏了,先是口角,再来斗殴,又或者我们之中有人图方便,反正看表要经过床,莫不如把床一起上了,一举两得,乐哉乐哉。
于是小团体就形成了,管教你昨天不是还教育我们,小团体主义是监狱的毒瘤,要坚决铲除。”
这一番高谈阔论听得我瞠目结舌,看时间看到上床?你妈这是地球人的逻辑么!
王八蛋比我淡定多了,从容地听完容恺的论调,微微一笑:“钟是死的,人是活的,钟挪不成,人可以,十五监怎么样?”
我怀疑十五监是龙潭虎穴,因为容恺在听见这号码后立刻瞪圆了他无辜的大眼睛,乖得像只小猫儿:“俞管教,我和你开玩笑呢,表放那儿挺好的,每天爬上爬下还能锻炼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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