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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着帕子站在那里,一身苍绿的缂丝夹袍,衬得脸色有些苍白。
皇帝原本在坤宁宫的轻描淡写,到了这会儿就变得刻意了。
她才知道他是在有意安她的心,她阿玛的事儿,要论严重程度,并不逊于活着时候的薛尚章。
怎么办?嘤鸣全没了主张,她低下头盯着前殿的金砖,那千锤百炼打磨出来的砖面,倒映出一张模糊忧伤的脸。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先头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她才悄悄赶到养心殿来的。
进门听见西暖阁里正长篇大论细数她阿玛的罪状,她便闪身进了东暖阁,隔着一道垂帘,忐忑地留意西边的动静。
可是越听越惶恐,心都要从腔子里扑腾出来了。
她虽知道纳公爷以前确实不法,但没曾想竟会严重到这种程度,要不是自己在皇帝跟前得脸,哪一条罪状不够他千刀万剐的?她很害怕,仿佛一夕回到了头天进宫,重新产生了如履薄冰的错觉。
她不敢迈腿,不敢走向他,她甚至自惭形秽,觉得无颜面对他。
皇帝见她不说话,目光也闪躲,暗暗有些心惊。
他朝她走过去,伸出手道:“皇后,你怎么来了?”
她哦了声,似乎犹豫了下,才把手放进他掌心,“我瞧您早上进得少,想着回头叫散了,再让他们预备几样小食……”
其实心里明白,自己开始忌惮他,不像先前那样敢于直言了,这样很不好。
她顿下来,最后到底老实交代了,“我就是来听听,今儿有没有关于我阿玛的奏对。
才刚我偷听了半天……像是要坏事了,对吗?”
皇帝轻蹙了下眉,“你不该听的。”
她低头说是,“我做错了。”
可是怎么苛责她呢,皇帝在她手背那片白净的肉皮儿上摩挲着,低声道:“朕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你听见了没什么益处,反倒让自己忧心。
朝政的事儿朕会料理妥当的,你不必记挂。”
嘤鸣眼泪汪汪的,如今再听他这么承诺,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他不是那种爱甩漂亮话的人,言出必行是他作为帝王的风骨。
可是这事儿实行起来不容易,有时候救人远比杀人难。
那些臣工们咬住了证据不松口,他是皇帝,怎么能公然徇私?
她笑了笑,笑得有点儿勉强,“人都是自私的,刀没砍在自己脖子上,还能说两句顺风话。
像前头薛公爷家,我觉得我能体谅您的不易,是该肃清朝政,往后不再受人牵制。
可这会子事儿轮着自己家了……我不能接受,您说我这号人,是不是很虚伪?”
他说不是,“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别人死了,家灭了,至多心里跟着难受一阵儿,谁会有刻肌刻骨之痛?自己家的不一样,那是至亲骨肉,世上没有哪个闺女愿意眼睁睁看着老子赴死。
朕才刚想过,真要是拿薛家做榜样,你阿玛远不到这程度……”
“可也够格掉脑袋的了。”
她凄然说,“我先前听着你们里头说话,心里刀绞似的,我想替我阿玛脱罪,可又不能让您为难。
嫁进帝王家就有这宗不好,万一有个闪失,必是女婿下令杀了丈人爹,真有这一天,我哪儿来的脸面对列祖列宗!”
她一向乐观,今天这么说,是因为对局势看得透彻。
皇帝的丈人其实还有很多,排得上号的和排不上号的,都愿意纳公爷倒台。
这么着累及皇后,后宫就能再来一回大整顿,横竖除了皇后一门,对谁都没有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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