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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人在院内喂鸡,她脚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这位男装的姑娘对声音十分敏感,只要是旁人的脚步重一些,她便会立刻回头去,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顺着那声音移动视线,仿佛拼命想要看清什么。
这已经是她来的第五天了,也平静下来了。
崔季明穿着中年女人给她的干净男装。
这家是汉人,给的衣服便是深青色的长裤,圆领窄袖有盘扣的白色袍衫,随意束了一道腰带,成年男子的衣服还是很肥大,显得她有肉眼可见的骨瘦形销,头发用绳带简单一束,总有些发丝不听话的垂在她眼前。
不过她看不清也不在意了,甚至都没有用手去别在耳后。
她每天就穿着这样能随风而去的宽大衣裳,坐在院内木凳上也不说话,有时候手指摩挲铁杖,有时候在用小刀刻那柄竹笛。
崔季明吃饭也不多,坚决不许人喂,但总是筷子夹不住掉饭菜,她觉得有些浪费人家的粮食,吃的更少了。
之前离开的郎君留的钱足够养她三年,这中年女人也怕这身份不明的姑娘饿着了,变着花样弄些羊奶来给她。
崔季明跟这家几个人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便是在她醒来发现自己看不见的那天。
中年女人将铁杖给她后,道:“那郎君让我传话,说是姑娘这样不会持续太久,最多则两三年,视力自然会恢复。”
崔季明当时笑的快哭出来:“哈哈哈哈好一个保我平安!
好一个封狼居胥也未必得福!”
“那郎君说姑娘在这里留几日最好。
再说你身子不便,过几日就好了……”
“呵。”
崔季明笑声顿住,缓缓道:“他是知道我不肯让外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样,给我几天让我适应适应罢。
好一份贴心的仁慈。
他是连我们之间那点最后的情义也可以全当作随风的屁了吧!”
崔季明最后一点犹豫仿佛被烧干殆尽,浑身颤抖的坐在地上,半天都难以爬起来,仿佛双眼失明不能打倒她,可被背叛的现实却将她击的溃不成军。
崔季明眼里难以抑制的浮出泪:“他算什么东西,仁慈的模样来决定我的活法!
我是早死沙场,还是回家绣花,和他有半分关系!
谁也不能来替我决定,替我选择!
更何况——他是背叛了阿公,背叛了大邺!”
也背叛了她内心仅存的一点期许。
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将泪咽入肚中,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这句之后她便少言少语。
在喂鸡的中年女人,看着崔季明背靠着门板好似睡着了,院子里一半笼在围墙的阴影里,一半沐浴着亮的惊人的光,她正坐在分界线上,下半身埋在阴影里。
中年女人正要小步走回屋里,却突然看她坐起了身,刻着竹笛的手停下来,两只眼往远处看去。
“姑、郎君,怎么了?”
“来人了。”
崔季明轻声道。
“兴许是路过的。”
中年女人笑。
她刚迈进屋,忽然就听见了一阵整齐的马蹄声,隐隐有人在呵斥什么,中年女人刚紧张的放下装豆子的筐篓,马蹄声就停在了他们院落外头,想起了一阵敲门声。
“来了!”
她家的男人孩子连忙过去开门,粗陋的蓬门外,站了个一身黑甲的中年男子。
“抱歉,在下前来找人。”
那将军十分客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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