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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是太皇太后得了信儿放的恩旨,才见了最后一面。”
嘤鸣听着,更大的悲哀翻滚起来。
侍卫哪里是不肯通传,分明是早有授命,不许通传。
她还记得上年立夏那天,皇后传她进宫说话,她跟着引路的太监进了钟粹宫,皇后歪在云头榻上,笑着说:“恕我不能迎你,这程子人惫懒得很,也不知怎么了。”
她恭恭敬敬磕头,“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抬手叫“伊立”
,让身边人搀她过来,牵着她的手说:“嘤鸣,我被困在这四方城里了,像鸟儿给折断了翅膀,飞不出去了。
你瞧我锦衣玉食,住在皇城中枢,所有人面儿上都敬我,叫我声‘皇后娘娘’,其实我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亲近的人,没人疼我,他们都盼着我早死,连太皇太后和皇上都一样。”
嘤鸣心里明白,可还是得宽解她,“您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谁也不能盼着您死。”
皇后摇头,“我在他们心里,该死一百回。
我不怨他们,那都是我阿玛造的孽,是他非把我送进宫来。
他觉得这么着能左右皇上,将来我要是生了儿子,江山一半儿得姓薛。”
皇后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任何隐瞒,因为别人不懂她的难处,嘤鸣能懂。
这事儿,说来话且长了。
先帝英年早逝,皇帝冲龄践祚,前有皇叔后有权臣,想坐稳江山很不容易。
危难时刻,幸有先帝旧部忠心不二,以一等王大臣多增为首的保皇派稳固住朝纲,扶持小皇帝一步步走过了最艰难的年月。
可人的野心,会随着手上实权在握而逐渐壮大。
多增老了,嘤鸣的父亲纳辛态度骑墙,最后薛尚章仗着军功赫赫,成了辅政大臣之首。
元老重臣家的闺女,没有理由不进宫,不去伺候皇上,于是薛深知轻而易举当上了正宫娘娘。
可惜这位皇后并非众望所归,更多是一种妥协和隐忍,对她来说是这样,对皇帝来说更是如此。
皇后笑着告诉嘤鸣:“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受待见的皇后大婚,必会选在皇后信期。”
嘤鸣是没出阁的姑娘,愕着眼睛问为什么。
皇后缓拍引枕,像在说别人的事,“大婚当夜身上不便,帝后怎么圆房?头没开好,往后就顺遂不了了。
我和你说个实情,皇上到今儿都没碰过我,我阿玛还指着当皇姥爷呢,做梦。”
嘤鸣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义愤填膺地捶榻沿,“怎么能这样,这不是白耽误您么!”
皇后仰在枕上,以前晶亮的眼眸蒙了尘,喃喃说:“我什么都不是,父不亲,夫不爱……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来人间这一遭儿,是来修行的吧。”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错,如今修行期满,可以飞出牢笼,往更开阔的地方去了。
侧福晋还在嘀咕:“你阿玛这人一辈子糊涂,唯明白一件事儿,不叫你进宫。
你虽没托生在福晋肚子里,我也不能亏待你,横竖咱们已经过了选秀的年纪,等国丧满服,就和海家把婚事办了吧。”
海家祖上当年也是皇亲贵胄,不过不似铁帽子那样世袭罔替,一辈儿一辈儿降等,到了如今便只是个镇国将军了。
论爵位,并不算高,但家底殷实。
父母为姑娘择婿,实惠是头一宗,好男儿不靠祖辈荫封,爵位自己挣,将来也不是没有晋升的机会。
嘤鸣眼下哪里有心思想那些,恹恹道:“奶奶快别说了,我脑仁儿都快炸了。”
侧福晋瞧她精神不好,上来摸了摸额,果真又是一片滚烫。
忙扭头叫鹿格、松格,重新替她解了衣裳,让她躺下。
“这会儿可不能再病了,大行皇后灵前要祭奠,咱们和薛家还结着干亲,你得去府上走动走动,没的说咱们失礼,皇后没了不拿他们当人儿。”
侧福晋絮絮嘱咐着。
嘤鸣闭上眼睛,深知的脸老在她面前晃悠,她扯起被子,把眼泪蒙进了被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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