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老总,王野当即率领战狼大队的三十余名队员往豫北进发。
王野他们这次走的是太行八陉中的滏口陉,虽说在战狼大队的特种兵面前,万丈悬崖也跟坦途没区别,但是骑乘的军马可没有长翅膀,队员们也不能通过飞索将足有七八百斤重的军马从万丈悬崖上坠下去,所以只能走滏口陉。
这也是日军能凭借太行山阻断太行军区和冀南军区交通的原因。
因为日军只需要阻断滏口陉及北边的井陉, 就能轻松隔断交通,八路军的骡马运输队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太行山去。
所以总部首长才决定创建豫北抗日根据地。
因为豫北抗日根据地创建起来了,滏口陉也就打通了,滏口陉打通了,冀南军区和太行军区之间的交通线就打通了,冀南军区的粮食就能源源不断的流入太行军区和太岳军区,而太岳军区的盐就能反向流入冀南军区。
这样一来, 日军的囚笼政策也就宣告破产。
言归正传,王野带着三十多名队员沿着滏口陉的大路一路往东,只见一路上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饥民。
有些饥民拄着树枝做的拐仗,正蹒跚前行。
不过更多的饥民则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坐在大路边,还有的,干脆就躺在了路边。
听到战狼大队走过的马蹄声,饥民们便机械的转过头,不过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
从这些饥民的表情和眼神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仿佛就是一具具的行尸走肉。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已经极其寒冷,可以说是滴水成冰,太行山中就更寒冷,可这些饥民却大多衣衫单薄。
有极少数的饥民虽然穿着棉衣, 可是也破得连棉絮都露了出来。
许多饥民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然后再也没有站起来,还有更多的饥民倒卧在路边,整个身体早就已经冻得僵硬。
这是一副怎样的人间惨剧?
王野感到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忽然从前面传来。
王野游目看去,便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靠坐在路边土坎下。
女人的头发乱得像枯草丛,破棉衣的棉絮早已经掉光,罩面和夹里也已经破成了一条条烂布条,挂在身上连勉强蔽体都做不到。
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依偎在女人的腋下。
正用他的那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小男孩的衣衫还算得完整,甚至还有一顶虎头帽。
从虎头帽的做工还有料子,可以看得出出自殷实人家。
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婴儿正用红嘟嘟的小嘴奋力啜吸着女人露在风中的ru房,因为太过用力,憋得小脸通红。
但是女人的ru房早已干瘪。
婴儿吸不到奶水便又哇哇啼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王野彻底破防,真看不下去了。
“小灰灰。”王野回过头说道,“给他们一袋干粮。”
魏西来噢了一声,当即翻身下马将一袋干粮送到那女人面前。
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粮食之后便立刻打开布袋,再拿起筒状的布袋跟疯了似的往嘴里倒,那是炒面,很干燥,结果就给呛着了。
看着女人躺在那里剧烈的咳嗽, 魏西来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 周围的饥民却忽然之间向女人围过来,想要抢夺女人手中的干粮。
人饿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为了活下去,从妇孺口中夺食又算得了什么?这已经无关乎人性,而是本能,求生的本能。
女人自然是不让,将干粮袋死死的护在怀里。
魏西来试图阻止,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他一個人怎么挡得住这么多的饥民?
王野轻叹了一声,回头对三十多个队员说道:“把干粮都拿出来,给灾民充饥。”
三十多名战狼队员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将身上背着的干粮袋卸下来摆在了地上。
那些饥民终于不再争抢女人怀中的那袋干粮,转而过来哄抢战狼队员送出的干粮。
三十几袋干粮很快就被抢个精光,有些干粮袋被几个饥民同时攥住,互相撕扯之下布袋直接裂开,里边的炒面顿时洒落一地。
那些饥民便立刻连着沙土捧起来,狼吞虎咽。
居然没一个饥民向他们道一声谢,只有争抢,疯狂进食。
这些饥民甚至于已经不能算是人,而只是一头头被饥饿支配的野兽。
看到这一幕,王野感觉胸口像被压了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快要喘不过气来,这真是造孽啊,日本人造孽,常凯申也跟着造孽!
只是可怜了河南的三千万老百姓!
发现有人施舍粮食,更多的饥民便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于是,更大规模的争抢开始上演,包括那个女人的干粮,最终也被人抢走。
王野和三十多个队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根本无力阻止,因为他们就只携带了七天份干粮,已经全部给了饥民,拿不出更多的干粮。
闻风而至的饥民没有抢夺到粮食,便把绿莹莹的目光转向王野他们的军马。
终于,有个饿急了的饥民抄起了用树枝做的拐杖,恶狠狠打向王野的战马,试图杀马充饥,饿急了的饥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
王野急忙用步枪把饥民的拐杖挡开。
挡开饥民的拐杖后,王野再也不敢久留。
“走!”王野双腿用力一挟马腹,军马便甩开四蹄往前跑。
三十多名战狼队员纷纷催马跟上,跑出了好几里才终于把那拨饥民给甩掉。
顺着滏口陉再往前,饥民更多了,饿死的饥民数量也更多,从长治过来一路上都躺满了饥民的尸体,真是应了一个成语:饿殍载道。
在没有看见过这副景象之前,王野根本想象不出饿殍载道会是个什么景象。
但是看见饿殍载道的景象后,王野却是心都碎成了一片片,真是人间惨剧。
但是再心疼也没辙,因为战狼大队没有更多的粮食拿出来救助沿途的饥民。
一直走到滏口陉口,饥民丝毫不见减少,但是战狼大队暂时不能再往前走,因为充当尖兵的林汉和段鹏回来了。
带着部队进入路边的山坳中隐蔽。
王野又把林汉还有段鹏叫到跟前。
“段鹏,林汉。”王野道,“前面什么情况?”
段鹏道:“队长,前面是个大集镇,叫尚庄,据说有五六百户人家。”
林汉道:“镇子外围还修建了围墙,墙高有六七米,环绕着围墙还挖了壕沟,差不多有四米宽,两米多深,壕沟里还放了鹿角。”
段鹏接着说道:“墙上还修建了望楼,望楼、墙上还有大门口都有伪军站岗,没有良民证根本就不让进出。”
林汉道:“而且庄上的伪军手黑着呢,刚才有队饥民实在是饿急了,想要进到庄里边讨点吃的,结果看门的伪军直接端着刺刀捅。”
“娘的。”王野黑着脸骂道,“这些个狗东西。”
顿了顿,王野又回头吩咐道:“喜子,你带队先找个隐蔽之处待命,段鹏、林汉还有小灰灰,你们仨留下,等到天黑之后跟我进庄侦察。”
王喜奎应声是,当即带着战狼队员牵着马离开。
王野和段鹏、林汉还有魏西来四个人则留下来。
等了没多久,天色就暗下来,但是王野并没有急着行动。
而是一直等到夜里的十点钟,才终于带着段鹏、林汉和魏西来从山中走出,借着夜幕掩护来到尚庄庄外。
只见尚庄就矗立在滏口陉外,地理位置很重要。
尚庄对于滏口陉来说,虽然算不上是一夫当关,但是基本上也没差多少了,反正八路军如果要想开辟豫北根据地,就必须得首先拿下尚庄。
不拿下尚庄,根本不可能打通冀南到太行军区的交通线。
因为是月底,所以没有月亮,而且北风刮得紧,外边天寒地冻,所以守夜的伪军都缩进了门房岗楼里边。
围墙上一片漆黑,不见灯光,更没有一个人影。
高悬的吊桥后面,大门口倒是挂着盏气死风灯,正在风中摇曳,嘎吱作响,但这点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方圆几米的范围。
王野走到壕沟边,直接往下跳。
段鹏刚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当下段鹏和林汉的一颗心便悬起来。
壕沟底下可是布满了尖锐的鹿角,队长的脚板该不会被扎穿吧?
扎穿王野的脚板是不可能扎穿的,别说是鹿角,钢钉也不可能,不过王野的那双布鞋倒真的被扎了好几个洞。
“队长,你没事吧?”
段鹏从沟边探出头小声问题。
天太黑,远了看不清楚手语,所以只能用声音。
好在今晚的风大,所以就算围墙上躲了伪军暗算也不可能听见。
“没事。”王野小心的将壕沟底下的鹿角清理开,又小声的喊道,“行了,下来吧。”
魏西来和林汉便先后下了壕沟,段鹏却没有下来,他得留在庄外担任警戒的任务,一旦王野他们有危险还得负责出手接应。
贴着壕沟就是围墙,加起来足有八九米高。
但是这点高度对战狼队员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王野从挎包中拿出裹布的飞爪,转了两圈再往上一甩。
只听“笃”的一声,飞爪就稳稳的固定在了围墙之上。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确定没有惊动围墙上的伪军,或者围墙上根本没有伪军岗哨,王野才顺着绳索上到了墙头。
紧接着爬上来的是魏西来。
魏西来上到墙头之后便迅速趴下,在墙头建立狙击点。
最后上来的是林汉,上到墙头也是迅速就地趴下,竖起耳朵开始聆听附近的动静,片刻之后轻拍了下王野后背。
意思是五十米内没有活物。
王野便放心的顺着飞索下到庄内。
林汉跟着下到庄内,魏西来却没有下去。
魏西来的任务就是在墙头建立狙击阵地,充当警戒哨。
王野带着林汉从墙头下来,刚要往前走,却忽然被林汉从身后拉住。
这时候两人离得近,所以能看得见手语,林汉向着王野打出手语道:“前面有人,还有一条狗,往这边过来了。”
狗?王野顿时间心头一凛。
这可有些麻烦,狗一叫就没办法侦察了。
但是还在还来了一个伪军,抓个活口回去也不错。
当下王野向林汉打出手语:你负责抓人,狗交给我来解决!
遂即王野便悄然抽出刺刀,两人再退开,躲到墙角的后面。
过了没一会儿,便有一个伪军提着马灯,骂骂咧咧的过来,伪军的另一只手里还牵了一条土狗,因为是从上风口过来,所以土狗没有闻到王野他们两个的气味,王野两人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所以一人一狗懵然不察。
狗的嗅觉和听觉再灵,也是一样存在着物理极限。
一人一狗很快从小巷走出,出现在王野和林汉两人的面前。
那只土狗率先意识到不对,霍然转头看向右侧,张嘴欲吠,可遗憾的是已经迟了,只见一抹寒光闪电般抹过土狗咽喉。
土狗呜咽一声,当即倒在地上扑腾起来。
而且扑腾的时候还发不出一丁点的响起,因为气管被切断了。
伪军吓了一跳,急要大声叫喊时,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从他背后探过来,一把将他嘴巴捂住,那一声大喊便卡在了嗓子眼。
林汉捂住伪军的嘴巴再一记掌刀,伪军当即两眼一翻昏过去。
王野再一伸手,稳稳的接住从伪军手里掉落下来的那盏马灯。
王野转动螺母,将马灯熄灭,林汉也将伪军拖到围墙底下,再绑在飞索上,抓舌头的行动会如此顺利,倒是真没有想到。
王野也没空手,顺手带走了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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