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是不含杂念的柔,是心意相通的悦,是熠熠生辉的星子。
这爱意来得迟缓却又如滚滚后浪,在她面前炸开一朵又一朵浪花儿,将她浇的全身暖烘烘的。
柔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就算是晋殊在欺瞒她,她也无憾了。
又有些可怜起晋殊,两人到底还有着一层恩怨隔阂,这布满了棋子的博弈间,还未分个胜负。
这份罪恶背负得太久,她已然累了。
晋殊身上的铠甲硌得娇气的她微拢着一弯月眉。
她双手抚摸上多年前就肖想就百般描摹过的俊脸,胡渣硌了下娇嫩的肌肤,她愈发蹙了眉:“三哥哥......”
晋殊一把抱起她,轻柔的放在营帐内的榻上。
唤了勤务的小兵端来洗漱的水,正对着铜镜细细处理他下颌上冒了头的胡渣。
柔嘉侧躺在榻上,单手支着额角,一手软搭在小腹上。
待晋殊洗漱完,脱了铠甲,再回榻上时,她半垂着眸,昏昏欲睡。
晋殊心下一片柔软,叹了口气,心里默念了几遍心经才轻手轻脚上了榻,半抱着她一同入眠。
这一觉睡得舒服安稳,醒来时犹觉不真实。
晋殊抱着柔嘉,任她的小手勾着自己垂下的一缕发耍玩。
“醒了?”柔嘉抬眸,自然而然地在他唇角啄吻。
晋殊深邃着双眸,喉结微滚,嗓音低沉:“怎么又撒娇?”
他嘴上嫌弃着柔嘉的娇气,心里柔软成了一摊蜜意。
“三哥哥不欢喜吗?”柔嘉的娇憨模样,当真是极具欺骗力的,晋殊眸色深谙,揽紧了她娇软的身躯:“莫招我。”
“我偏不。”柔嘉狡黠一笑,柔夷在他的胸膛上轻佻的一通乱点,直惹得晋殊眉头紧皱。
他暗哑着嗓音一把擒住她做乱的手:“娇娇不可。”
纵使他已经想她想疯了,然而念着她腹中的孩子,他只得强忍下啃咬心肺的酥麻难耐。
似是叹息又是无奈地轻昵唤了声:“小骗子到底是栽倒在你手里了”
无人处,双眸一闪而过的清明,氤氲着浓重的爱意,虔诚的吻上她的眼睑,迫她闭眼。
“我知晓你为什么而来。”
“我不在意了,到底是欺负的狠了些,小兔子也是要张牙舞爪咬回来一口的。”
他身侧的小兔子僵硬着身子,演技到底是拙劣了些,他心甘情愿的上当受骗也不止一次了不是?
这香味强硬的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给她盖上被子。
“柔柔,我输了”
“三哥哥!”
柔嘉挣扎着身子,小脸煞白,腹中的孩儿似是觉察到了它双亲的无尽纠葛,在腹中翻滚的动静陡然增大。
晋殊蹙着眉,将大掌轻柔放在她腹上,柔声安抚:“乖,莫要闹你娘亲。”
血脉相连,孩儿渐渐安静。
“三哥哥,我”
“嘘——别说话。”
晋殊与她五指相扣,唇角勾着笑意,晃了她的眼,他当真用尽了平生的耐心与温柔,妥协了一次又一次。
黑云压城城欲摧,柔嘉矗立在城墙上,面对压迫城池的兵马,毫不惧色。
晋殊坐在马背上,抬头望城墙上的人儿,她依然是一身公主的盛装朝服,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持着柔嘉公主的骄矜,他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耳畔是呼啸的风,和她翩跹的袖袍。
“柔嘉。”
风将他的声音,温柔地带到她耳侧,一如昨日的缠绵悱恻。
柔嘉僵硬的身子微微随风晃动,垂眸看他。
昨日同他交颈而卧,她身上别样的馨香混合着抹在唇瓣上的药粉,扰着他的思绪,饶是意志在强硬的人,在浓情蜜意之时也不受控制。
双眸不受控的阖上,浑身乏力,手臂骤然一松,昏睡而去。
柔嘉起身,缓缓为自己穿衣,将他紧闭的眉眼一一刻在自己心上描摹。
她在他身上拿到了足以掌控一半大严朝兵马的虎符,这是她此次只身前来的目的,她用自己的爱情和自己腹中的孩子去赌晋殊的一丝松懈。
唯独没料到他的爱慕和坦然,在他将自己毫无防备的袒露后,千般种情绪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无时不刻不在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险些骗不下去。
临了,还被他识破,他竟然心甘情愿地同她演完了这一出戏。
迫得她连夜落荒而逃,暗卫不敢拿她如何,士兵更不敢,她就那样穿梭于敌营中,袖袍里藏着是沉甸甸的虎符。
没了虎符的晋殊,还是那般泰然自若。
他还是那一身铠甲,胡须刮得一干二净,俊美如斯的脸庞勾着一弯浅浅的笑意。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心摊平,五指指向她:“下来,和我走。”
能将私奔和诱拐当朝长公主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和理直气壮,大概整个大严朝也就他一个人了。
柔嘉轻笑,弯着一拢月眉,带着少女的狡黠:“三哥哥,走不了啦。”
说罢,从袖口拿出从他那里偷到的虎符,合二为一,指着城下的千军万马,朗声:“众将士听令,擒住庶人晋殊者,加官进禄,荣宠加身,绵延子孙。”
晋殊无奈勾唇一笑:“小骗子”
他未多作抵抗,就被人轻而易举地擒拿住。
柔嘉微愣,手中的虎符似是有千斤重,坠在她七窍百孔的心上,那个人,就这般从容不迫地成了她的阶下囚,他被反剪着双手,头颅仍是高昂的望着她在的方向。
这场冠之以谋反的逼城,未损一兵一卒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