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书呆子搞什么?你们这样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咱家还怎么接着往下说呀?
你们这是在断咱家财路,知道吗?
惹急了咱家,咱家非要你们好看……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拿这些书呆子没什么办法。
如今的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如今的万岁爷更非以前的万岁爷,属于他们太监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
就在高起潜无计可施时,江天一提出了不同意见。
“圣上,臣有一言,不吐不快。”江天一肃然说道。
崇祯道:“文石,你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无需顾忌。”
“遵旨。”江天一向崇祯长长一揖,然后起身说道,“似洪承畴、吴三桂、孔有德这等贰臣固然是死有余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归降也可以削弱建奴的军力,从而加速建奴的灭亡,如此一来,北方数省之百姓就能早一日摆脱建奴之奴役,北方数省之缙绅也能早一日重归于大明治下,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为北方数省百姓计,为北方数省缙绅计,饶恕洪承畴、吴三桂等贰臣的罪行也就不值一提,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听到这,高起潜恨不得抱着江天一亲一口,还是江给谏会做人。
今后逮着机会,咱家定会在万岁爷跟前使劲说江给谏你的好话。
“不然,文石兄此言大谬!”江天一刚说完,郑森就大声反驳道,“文石兄刚才说到两害相权取其轻,小弟倒想要请问,惩治叛国行为真的就比保全北方数省百姓轻?”
“难道不是吗?”江天一反问道,“几个贰臣难道还能比北方数省百姓更加重要?我们士子营不是素来推崇孟子的民本思想,又岂能因为几个贰臣而无视数省百姓?”
郑森厉声说道:“文石兄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不对洪承畴等贰臣加以严惩,今后但凡国家有事,就会有更多的小人骑墙效彷,反正就算是数典忘祖,就算是叛国投敌,就算是双手沾满国人袍泽鲜血,也一样可以赦免,如此岂非令君子绝迹,而小人横行于世?”
“大木兄此言,小弟绝不敢苟同。”江天一道,“君子之所以为君子,乃是因为自身之操守信仰,又岂会因为外物而轻易变节?而小人之所以为小人,亦是因为无底线无节操,此等小人即便是没有洪承畴此等成例在前,他们便不会骑墙了吗?不见得吧。”
“两位跑题了。”王家彦插话说道,“子曰民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似洪承畴、吴三桂等贰臣若是不能加以严惩,则大明律例何在?国家法度何在?公理道义又何在?若是公理道义皆不存,则大明又何存?”
崇祯微微颔首,这正是他最欣赏王家彦的地方。
王家彦虽是儒家出身,但是行事却以法家为准,这也是所谓的儒表法里。
华夏两千年历史证明,如果只知一味推行法家,就难免为严刑峻法反噬,但如果一味推崇儒家的仁义道德,则国家又难免为人情世故所毁。
历史上有作为的贤臣,诸如王安石、张居正无一不是儒表法里。
这也是崇祯之所以选王家彦为未来北京国子监祭酒的主要原因。
只有像王家彦这样儒表法里的校长,才有可能教出像海瑞那等无视人情世故,眼中只有国家社稷百姓的职业官员。
崇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成批量的海瑞从北京国子监毕业。
江天一从容的反驳道:“若是只知道一味推行严刑峻法,则与法家何异?我儒家推崇的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大明律例当然要,国家法度也要,公理道义更不可或缺,但是在这些之上还有人情,若是人情都没了,断情灭性那还是人吗?”
王家彦正要继续反驳之时,却被崇祯一摆手给制止。
“行了,这个话题你们是争不出结果的。”崇祯说道。
“与其争这个,你们还不如争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说到这里一顿,崇祯又道:“朕的意见是,可以允许洪承畴、吴三桂、姜瓖这些贰臣反正,为了北方数省之百姓缙绅能够少受几天罪,朕可以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但是他们如果妄想靠着这点微末之功就将之前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一笔勾销,那是痴心妄想。”
江天一小声说:“圣上,其实可以假意答应他们的条件,事后再行惩处。”
崇祯没好气道:“子曰:民无信不立,你读过的儒家经义全都忘干净了?”
“圣上,跟洪承畴此等贰臣还讲什么信义?”江天一强辩道,“骗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