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史可法已经气得告病在家。
现在主持内阁工作的是次辅高弘图。
这天早上,高弘图就把左佥都御史左光先召到他的值房。
“下官左光先,参见次辅。”左光先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地。
左光先能从正七品十三道巡按御史连升六级,直接晋升正四品左佥都御史,仰仗的就是次辅高弘图的力推。
为此差点跟史可法反目。
所以左光先对高弘图也是感恩戴德。
这次高弘图让左光先找马鸣騄的茬,左光先也是十分卖力。
“起来吧。”高弘图一边继续写票拟,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内务府的账,你查得怎么样了?可有发现什么谬误之处?”
好家伙,敢情高弘图压根就没有听史可法的。
当初史可法让都察院暂停查内务府账,左光先却根本没停。
“次辅,暂时还没有查到什么谬误处。”左光先压低声音说,“但下官相信,内务府的账目不可能没有问题,几百万两银子的度支,就不信马鸣騄能忍住不从中啄一嘴,所以只要坚持追查下去,就一定能查出问题。”
高弘图手上毛笔便不由得停顿在空中。
这就是没查出问题?马鸣騄竟然真没有伸手?
过得片刻,高弘图又问道:“马鸣騄没问题,那么内务府呢?”
“内务府?”左光先一下子没有听懂高弘图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愣在那。
高弘图的脸色当即垮下来,没好气道:“内务府现在百多号人,马鸣騄这个副主事没有问题,底下那些吏目、掌固、录事也都没有问题?”
“这么多钱粮债券过手,人人都能如马鸣騄般清廉自守?”
“纵然是人人清廉自守,内务府难道就没有滥支薪俸及年例之问题?”
说此一顿,高弘图又恨铁不成钢的说:“这些事也需要本阁部教你吗?”
“明白了,下官明白了!”左光先眼睛亮起来,当即兴冲冲的转身离去。
出门之前,左光先心忖,到底是阁老,眼界就是比他高,看得也比他远,一下就找到内务府的突破口,马鸣騄啊马鸣騄,这回你跑不掉了。
左光先前脚刚走,解学龙后脚就进了高弘图值房。
“高阁老。”解学龙小声问道,“左光先还在查内务府呀?”
“原来是解阁老。”高弘图搁下毛笔,又从鼻梁上摘下老花镜,叹息道,“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起这个职责,不查不行哪。”
同为内阁之宰辅,解学龙岂能听不出高弘图的弦外之音?
别看他们身为内阁宰辅,整个大明朝廷的政柄皆出自他们四位阁辅之手,但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阁老的风光下也隐藏着诸多无奈。
整个官场就像一张大网,他们也不过是网中之人。
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总得有个轻重缓解吧?
当下解学龙劝道:“高阁老,如此行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你这叫什么话?”高弘图皱眉说道,“惩贪除恶当只争朝夕,岂能缓图?”
解学龙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有心想说如今江南的缙绅商贾已不是一条心,但是又怕高弘图听不进去,甚至反过来怀疑他的立场。
好吧,事实就是解学龙的立场确实已经发生转变。
整个江南的缙绅商贾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铁板一块。
圣上搞的市易所和债券买卖,固然搞得许多缙绅商贾倾家荡产,但是也有不少像他们解家这样的缙绅商贾从中大赚一笔。
所以现在很多人念圣上的好。
因为圣上能够带来更多的财富和机会。
最近几天,连续有故交旧友、同年同乡甚至同窗前来找他叙旧,言辞之间对圣上的力保可谓毫不掩饰,甚至于隐含警告。
这些人的意思解学龙自然都懂。
他们显然也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寄希望于他解学龙能出面阻止。
但是看高弘图这个态度,解学龙就知道多言无益。
显然,高弘图和他背后的那一拨人已经下定决心,对他们来说,换个皇帝不算什么,甚至国号也是可以换掉,但是他们的既得利益不容触碰。
圣上想要均田亩,那就是挖他们根,断然不允许!
当下解学龙转身退出高弘图的值房。
……
“老爷?老爷!”
熟睡中的康百万被人唤醒。
起身看,却发现是老管家康福。
“福伯,何事?”康百万打了个哈欠。
“这大半夜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管家低声道:“老爷,解三公子过府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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