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拓跋力微大吼一声,沉重的狼牙棒恶狠狠地挥出,三枝锋利的拒马枪顷刻间被砸得断成六截,折断的枪尖倒飞而回,深深地扎进了汉军步兵的大盾上,发出笃笃笃的闷响,下一刻,拓跋力微狠狠一勒马缰,胯下的骏马顿时人立而起,硕大的铁蹄凌空一阵踢腾再带着强大的惯性重重踏落,狠狠地踹在汉军步兵的盾墙上。
“膨膨!”
“喀喇!”
两声闷响,两面大盾顷刻间便被拓跋力微坐骑的铁蹄踏成粉碎,撑起大盾的两名汉军步兵还没得及回过神来,拓跋力微的狼牙棒已经挟带着滔天的怒火恶狠狠地砸落下来,两声沉闷的重击声后,响起碜人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两名重装步兵顷刻间便被砸得趴到了地上,有殷红的污血从两人嘴角溢出,原本冷峻的眼神很快黯淡下去。
“吼啊~~”
拓跋力微大吼一声,意欲纵马再进,十数支锋利的拒马枪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攒刺而至,拓跋力微勉强挡开了刺往他身上的六支长枪,却终于没能格开刺向胯下坐骑的另外七支长矛,战马昂首悲嘶一声,将拓跋力微狠狠地摔了出去。
拓跋力微人在空中,一篷密集的箭雨已经从四面八方攒射而至,眨眼间便将他射成了刺猬,年轻的拓跋力微还没来得及显露他的峥嵘,便已经喋血沙场!伴随着拓跋力微的战死,拓跋部的消亡已经无可避免,此后曾经统治黄河以北地区将近两百年的拓跋鲜卑帝国~~将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鲜卑右翼。
四、五千身披箭矢、浑身浴血的骑兵仓惶逃回本阵,一骑浑身染血的鲜卑千骑长踉踉跄跄地扑到拓跋洁粉面前,跪地泣声道:“大王!王子他~~他~~”
“王儿怎么了?”
“王子战死了,呜呜呜~~”
“什么!你说什么!?”
拓跋洁粉大吼一声,脸部表情猛地一阵抽搐,直愣愣地瞪着那名千骑长发了会呆,突然口吐鲜血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
“大王!”
“大王?”
护卫在拓跋洁粉身边的亲兵们慌忙抢上前来,将拓跋洁粉扶起,只见拓跋洁粉两眼紧闭、面如金纸,已经气若游丝。
鲜卑中军。
屈突毳神情沉重地来到步度根面前,沉声说道:“大王,拓跋部落也完了,两万多骑兵只逃回来四、五千骑!真正战死的虽然不多,可绝大多数人已经中箭受伤,现在正躺在战场上动弹不得,如果落到汉军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步度根神色阴沉,屈突毳不说他也全看到了,他只是没想到,拓跋部竟然会败得如此惨烈!轲比能部的惨败在步度根的意料之中,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了消耗汉军的箭矢,就是要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扫清拓跋部和黄金部冲锋道路上的障碍。
可步度根没有预料的是,拓跋部竟然败得比轲比能部尤要惨烈!轲比能部虽然死亡惨重,可绝大多数的伤兵都逃了回来,而拓跋部却只逃回来四、五千骑。
鲜卑人并不惧怕汉军的重装步兵,更不惧怕汉军的弓箭手。
汉军的重装步兵固然厉害,可如果没有弓箭手和地形的保护,这些笨重的家伙很容易被干掉,同样的,汉军的弓箭手如果失去了重装步兵的保护,也将成为待宰的羔羊。可是,当重装步兵、弓箭手和地形完美结合起来时,那就成了鲜卑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果遇上这种情况,鲜卑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赶紧退兵,不再和汉军继续纠缠!可悲的是,步度根已经没有退路,他退无可退。
屈突毳沉声道:“大王,到目前为止汉军已经动用了一万名步兵参战,其中弓箭手就有七千人(事实上只有八千步兵,由于相距太远又有旌旗阵的掩护,鲜卑人判断有误),轲比能部和拓跋部虽然完了,可他们的惨败并非全无代价,至少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现在汉军最多还剩下三千人。”
“嗯。”步度根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是时候给汉军致命一击了!”
汉军后阵,了望台上。
刘明喜孜孜地问郭图道:“先生,我军胜了吗?”
“现在言胜为时尚早。”郭图摇了摇头,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色,凝声道,“鲜卑人的左右两翼虽然已经铩羽而归,可他们最为精锐的中军却一直按兵未动!而我军赖以杀敌的五千名弓箭手已经死伤惨重,剩下没有受伤的弓箭手也已经疲不能兴、再挽不开弓了。”
裴元绍接着说道:“更为严重的是,我军仅有的一千名重装步兵已经伤亡过半,两千名长枪兵和五千名弓箭手同样死伤累累、所剩无几,而且经过大半天的厮杀,将士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只怕是很难抵挡鲜卑中军的冲击了。”
刘明越听越是心寒,吃声道:“可~~可我军不是也有骑兵吗?”
郭图道:“骑兵作战是鲜卑人最擅长的作战方式,而且我军骑兵仅有六千骑,不到最后的紧要关头,绝不能轻易投入战场!如若不然,我军骑兵不但无法杀伤鲜卑人,只怕还会反过来被鲜卑人吃掉。”
刘明失声道:“那~~那怎么办?”
“公主殿下不必担心。”郭图凝声道,“鲜卑人的表现虽然有些出乎预料,我军却也并非毫无准备,至少到目前为止,战局还在我军的掌控之中!只不过~~此战我军的伤亡不小,等主公从凉州回来,只怕是很难向他交待呀。”
“驸马?”刘明闻言美目一亮,脆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河套?”
“呃,这个~~”郭图听了直挠头,“下官也是不知。”
汉军左翼,密林之中。
“将军~~”一名亲兵疾步奔进了密林,来到方悦面前仆地跪倒,疾声道,“将军,鲜卑人的第二波进攻已经被击退,两万余鲜卑骑兵只逃回去四、五千骑,其余的鲜卑骑兵大多中箭受伤,正躺在战场上等死呢。”
方悦沉声道:“我军伤亡如何?”
亲兵表情一黯,低声道:“我军的伤亡也极为惨重,弓箭手和长枪兵几乎伤亡殆尽(是伤亡殆尽,有许多只是受伤丧失战斗力,并非全部死光),能战之士已经十不存一,重装步兵也伤亡过半,而且弟兄们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很难再抵御鲜卑骑兵的冲锋了。”
“唔~~”方悦轻轻唔了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色,向步兵道,“速回中军上禀郭图先生,就说本将军这里已经万事俱备,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与鲜卑人决一死战!”
“遵命。”
亲兵轰然回应,领命而去。
鲜卑中军。
目光锐利的屈突毳霍然回首,向步度根道:“大王,汉军正在后撤!”
“哦,汉军开始后撤了?”步度根冷冷一笑,沉声道,“不过,这时候才想到撤退已经晚了!传令,黄金部落的勇士们全军出击,将汉军一举冲垮~~”
“得令!”
屈突毳厉吼一声,策马来到中军阵前、将手中的狼牙棒往前用力一引,养精蓄锐多时的鲜卑骑兵就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席卷而去。
前方,汉军阵前,血战余生的汉军将士正在仓惶后撤。
等这些重负重伤的士兵们越过两百步的距离、堪堪逃回旌旗阵时,鲜卑骑兵也已经潮水般冲到,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原本密集如云,将汉军后阵牢牢遮蔽起来的旌旗突然间纷纷倒伏下来。
原本隐藏在旌旗阵后面的一辆辆简陋 “战车”顿时展露出了狰狞的峥嵘。
坝上草原之战,马跃以铁甲连环战车大破刘虞军,取得了难以置信的胜利!不过铁甲连环战车只在坝上草原这样的平原地形上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并不适合在坑坑洼洼的河套平原作战。
郭图只是将马跃的战车稍加修改,就由犀利的进攻武器变成了坚固的防御壁垒。
这些“战车”说是战车,其实就是一具具牢牢绑在一起的木头架子,这些木头架子由长铁钉将横、竖、直各四根木桩钉在一起,中间再以四根木桩支撑架固,形成一个牢固的整体!在每个木架的顶部钉有十根手臂粗细的圆木,圆木皆以坚固的胡杨木削制而成,长度超过六丈,顶端削尖。
仓惶后撤的汉军步兵很容从木头架子中间的空隙穿行而过,不过潮水般冲过来的鲜卑骑兵就做不到这点了!当那遮天蔽日的旌旗突然倒伏下来时,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距离狰狞的“连环战车”已经只有数十步的距离,根本就收不住了。
只有极少数骑术高超的鲜卑将领纵马高高跃起,勉强躲过了那一排排的木削长枪,不过绝大多数的鲜卑骑兵却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带着强大的惯性狠狠撞上了狰狞的“连环战车”,坚硬锋利的胡杨木枪顷刻间便戳穿了数百骑鲜卑骑兵的身体。
两军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鲜卑骑兵汹涌而前的冲势顷刻间为之一顿,严谨的冲阵已经乱成一团。如果汉军的“后手”仅止于此,那么最多也就是造成有限的杀伤,并且短暂地挡住鲜卑骑兵的进攻,并不能彻底改变战败的命运。
不过,郭图的后手显然还不止于此,此君追随马跃日久、骨子里早已经融入了马屠夫狡诈的习性!马屠夫虽然喜欢兵行险着、却深谙环环相扣之道,一旦逮住机会,手段便会层出不穷,不将敌人彻底打死就绝不会善罢干休。
了望台上。
郭图霍然回眸,向身后肃立的亲兵点了点头,亲兵会意急忙将一杆蓝旗挂到了了望台的顶端,不及片刻功夫,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也挂起了一面蓝旗,如此层层传递,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左翼数里之外的密林中。
“将军~~”亲兵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方悦面前,疾声道,“郭图先生有令,骑兵出击!”
方悦轻轻颔首,以枪柱地纵身一跃便跃上了马背,再将点钢枪往长空一撩,养精蓄锐多时的六千骑乌桓骑兵纷纷翻身上马,绵绵不息的金铁磨擦声中,六千柄锋利的马刀已经纷纷出鞘,浓密的森林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冰冷的杀机。
鲜卑中军。
屈突毳已经率领黄金部发起最后、也是最为猛烈的进攻,此时此刻,步度根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两千骑亲兵!鲜卑右翼的拓跋洁粉仍旧昏迷不醒,整个拓跋部一片愁云惨雾、已经陷入极度的混乱。
鲜卑军的左翼却显得相对安静,轲比能的两万多“伤兵”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痛苦,他们只是静静地跨骑在马背上,神色间透着莫名的冷峻,尤其是他们的首领轲比能,看到步度根身边已经只剩下两千骑亲兵,轲比能的眸子里不由掠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