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股份财务状况急转直下,股票价格一路下跌,这些在高位接货的中小股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牢牢地套在里面。”
“九六年狂跌,九七年又继续狂跌,这些中小投资者被深度套牢,只是他们心中还有些想法,指望天外天股份的财务能好转,股价能止跌回升,那么他们就有解套出货的机会。可是如果今年天外天财务报告继续亏损,那么一旦面临退市的处罚,那么中州市这么多中小投资者甚至连割肉解套的机会都失去了。在这种局面下,肯定会出现大量上访之类的群体性事件,这就会影响到中原省的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赵长风望着赵强,心中越发打鼓不已。
赵强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天外天股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个中原因值得深思。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现在我既然是商业厅的分管领导,天外天股份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必定是由我来负这个责任。说起来,我还真有点羡慕在里面的范争强呢!最起码范争强进去后是一了百了,不再为天外天这个烂摊子烦心。”
“赵叔叔,我觉得这很不公平。”赵长风说道:“这明明是范省长当时主持下的事情,怎么能让你现在来替他负责呢?”
赵强说道:“现在不是替范争强负责,我现在是替省政府负责、替中原省的老百姓负责。所以必须要让天外天股份在今年上半年中期报告时扭亏为盈,最迟也要到年底扭亏为盈!”
赵长风此时已经知道赵强提出今年上半年中期报告扭亏为盈是什么目的。因为今年七月份中原省要进行换届选举,而七月份也正式上市公司出中期报告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天外天股份的报告显示还是亏损,再结合证监会将要在春节之后推出的监管新政策,中州市那些在高位被忽悠进去买了天外天股份的中小股民一定会闹将起来,因为他们现在不闹,等到九八年年度财务报告出来之后,天外天就将被退市,那时候想闹也已经晚了。
如果在换届选举的时候出现股民集中上访,集中闹事的场面,对赵强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因为商业厅属于他的分管范围,天外天又是商业厅的下属企业,这件事情起因虽然不是他,但是他既然现在在这个位置上,就只能背这个黑锅了。最起码也要背上一个领导能力有限,处理事故不力的名声吧?在换届选举的关键时刻,每一件小事都可能影响各方势力的平衡,更何况爆发出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呢?所以赵强现在提前布局,也算是未雨绸缪,想尽早把将来可能对他产生的不利因素扼杀在萌芽之中。
“赵叔叔,商业厅的领导怎么说?”赵长风说道:“他们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赵强揉了一下鼻子,说道:“他们倒是有不少建议,但是都是华而不实,不一定有作用,没有一件能够像你当初提议资金管理中心投资典当行业那种大胆新颖打破常规却又着实有效的办法。”
“当然,他们现在仍然在具体商讨方案,不排除他们会寻找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顿了一顿,赵强又说道:“但是,我需要一个自己人过去监督他们,并随时向我汇报情况的进展。长风,你知道,商业厅的干部我基本上没有动过,都是范争强时期的老人,但是现在的关键时期,我需要一个信得过懂得资金运作的内行人过去,踏踏实实地搞一个方案出来,尽一切可能在今年上半年让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扭亏为盈。”
说到这里,赵强就殷切地望着赵长风:“长风,你现在明白我让你过去的良苦用心了吧?”
“赵叔叔,我明白。”赵长风说道:“只是,我担心,我的能力有限,完不成你交代下来的任务。”
赵强笑了起来,说道:“长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起来?你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要不我怎么会把你从资金管理中心调出来呢?”
赵长风还是觉得心中没有底,赵强也太相信他了,一下子给他压了这么重的担子给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赵强甚至有点把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压到赵长风身上了,这让赵长风如何敢承担的起?怪不得方振华不让他过去呢,原来方振华一定也知道其中的玄机,觉得赵长风过去可能力有未逮,又或者会捅出一个天大的漏子。与其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资金管理中心,踏踏实实的按部就班的升职。
赵长风唯唯诺诺地还想推辞,赵强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好了,长风,你放心去吧。这个商业厅企业处的副处长我也只让你干一年,不会让你长久地坐在火山口上的。你只管放心,只要你今年能让天外天股份顺利完成扭亏为盈的任务,明年我就派你到下边做一任县长干干。”
“县长?”赵长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中国官场的规矩他当然明白,一个人如果一直在机关内混,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如果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最终还是要到下面基层去锻炼,这种基层经历美其名曰为镀金,只要镀金归来,铁定能够提拔重用。比如当初赵强的秘书刘光辉,现在就到邙北市担任副市长了。赵长风相信,刘光辉在下面干不了多长时间,也许两三年,就会被赵强调回来给予重用。
赵强让赵长风到商业厅任企业处副处长,赵长风还可以不稀罕,但是他无法拒绝到下面担任县长的诱惑。虽然县长是正处级干部,只比副处级高上半级,但是意义却不一样。
县长在县里位高权重的领导,副处长在厅里不过是排位靠后中层干部,是领着处里十来号人为上头领导服务的。县长在县里除了县委书记之外,就是第二把手,如果强势一点,甚至可以和县委书记平起平坐,所以县长就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意思实施一些计划;
而机关的处室上面都是公公婆婆,即使是当上处室的一把手,还要看上面七八位厅局长的眼色,尤其是处室就在厅局长们的眼皮子底下,处长即使在办公室内放一个屁,厅局长们也会立刻听到动静,所以处长们大多都老老实实的,不敢有丝毫自己的想法,什么事情都是跑上去向向厅局长们请示汇报,然后按照厅局长们画下的圈圈,跳着戴着枷锁的舞蹈。
更重要的是,县长的施展空间很大,一个县里的事情太多了,方方面面都可以成为关注的重点,县长只要选好一个切入点,就很容易搞出一番政绩出来;而一个厅局机关的处室,能搞出什么来?无非是挖空心思在本职工作上搞一点新名堂出来,一不小心还会被上级领导批为哗众取宠……
总之,赵长风知道,他如果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到基层锻炼是必然的经历。否则,没有当过独当一面的一方大员,在履历表上总是欠缺一点什么,领导在考虑安排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有点不放心,担心这个人有没有能力去完成。
看赵长风的表情,赵强就知道赵长风有所意动,他要不着急,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用手轻轻揉动着鼻头,等着赵长风的最后答复。
“赵叔叔,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听你的安排吧。”赵长风终于下定了决心。
赵强笑了起来,说道:“这才是我熟悉的敢打敢闯的赵长风嘛!我说过我不会看错人的!”他看了看手表说道:“哟,现在都快两点了。这样吧,一会儿我叫司机过来,送你回去。”
赵长风连忙道:“赵叔叔,不用了。外面出租车还多着呢。再说即使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关系,从这里到宿舍不过两公里路,我走路十几分钟也到了。”
“也好!”赵强站了起来,“长风,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有空多收集一些天外天股份的资料,先琢磨一下如何着手开展工作。等人事厅的调令正式下来之后,我再安排你去见一下商业厅的几个领导,你们提前沟通一下。”
一九九八年元月十五日,人事任命正式下来,赵长风被任命为商业厅企业处副处长,过了春节都就到商业厅去履新。
接到调令之后,赵长风这边就开始交接业务部的工作。在赵长风的推荐下,业务部副经理蒋丽君顺利接任了赵长风调走的空缺,至于郑晓键,依旧在副经理的位置上踏步。于此同时,赵长风还推荐了原来审计科的老张过来接任蒋丽君的副经理职位。对于三二七专案组时老张对自己的教诲和帮助,赵长风记忆犹新,他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提携老张一把。毕竟老张快四十岁的人了,再继续担任科员实在是对老张太不公平了。
蒋丽君和老张对赵长风大为感激,尤其是老张,更是没有想到。赵长风毕竟只在审计科呆过几个月,他本以为,他和赵长风那点可怜的交情会随着赵长风的不断升迁而烟消云散,而且赵长风到了业务部担任经理之后,也从来没有去看过老张。可是就在赵长风升任了副处长,要调离省机关事务管理局去履新的时候,竟然会在三位局长面前仗义执言,极力推荐老张担任业务部副经理,这怎么能不让老张感激涕零呢?老张甚至破天荒的第一次送礼,拿了一个信封,里面塞了一张五千块的贵宾卡送到赵长风宿舍,赵长风就笑了,告诉老张,他推荐老张不是出于什么个人感情,而是出于对业务部工作的负责的态度。业务部现在资金流入流出量这么大,如果让别人监管,很难不出现像前业务部方大海那样的贪腐分子。老张在审计科干了十几年,人品和政治素质绝对没得说,又精通审计,他来担当业务部副经理,可以帮蒋丽君把关,让下边的人根本动不了手脚。说了一番大道理,赵长风把卡塞还到老张手里。老张其实什么都明白,他拍了拍赵长风的肩膀,说了一句:“余情后报!”然后就离开了。
老张刚走,赵长风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兴奋地声音:“长风老弟,听说你又升官了?”
赵长风一笑,程路同书记终于舍得离开f县,到省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