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哄着,被冷落到一边的沈来宝瞧着她的着急模样,又想想她说不许碰念念的话,探身,“好,不碰,只碰你。”
花铃把孩子交给奶娘喂食,转身又要恼他。却被他牵了手坐回小桌前,“那个小哭包刚才就要醒了,就算我不吵她。”
“你怎么知道?”
“她每次醒来前,都要先皱皱鼻子。”
花铃恍然,“我记得了。”
沈来宝这才将目光从那收回,笑看她,“来,好好吃饭。”
花铃说道,“再过几日就满月了,我已经一个月没出房门,外面长什么样都要忘了。”
“不是正好过年么,我买了几箱烟火,你想去哪里放,就去哪里放。”
花铃想说她生了孩子就不是小姑娘了,可心一痒,竟答应了。哎呀,不管了,反正不是她主动提的,就算五十岁的时候他还肯给她买烟火,她也不羞。
一点也不觉得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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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念是腊月初七生的,满月时,正是家家户户拜年的时候。饶是孙女,沈老爷也按原定的计划摆了七天的流水宴,这倒让宾客觉得奇怪,毕竟沈老爷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不过想想或许是因为这是嫡长孙女,跟妾侍所出的孩子是不同的。
只是何必管这么多,只管送了贺礼去吃吃喝喝就好。
满月的孩子才出房门,沈家便又去了一趟祖祠,带着沈念念祭拜祖先。
沈老爷因儿子的缘故,嘴上说不在意是不是孙女,可心里到底芥蒂。在沈念念未满月的时候,也甚少瞧她,更没抱过她。这会得他这一家之主带着沈念念跟祖宗问安,只能抱了过来。
许久没抱过婴儿,哪怕是用厚实的襁褓裹着,也觉得轻。他低头瞧她,只见那双眼睛又大又亮,明眸似含月,一望见星辰。他眨眨眼,那小人儿也眨眨眼,他再使劲眨眨眼,就见她眉眼一弯,笑了笑。
沈老爷的心尖都抖了一下,这小人儿怎么就这么俏皮,简直是可人极了。沈夫人还以为他又嫌弃,忙伸手说道,“老爷,不如我来抱吧。”
“我抱就行了。”沈老爷将孩子抱得更稳更紧,祭拜祖宗时,求了孩子平安,求她聪慧贤德,最后还是不死心地加了一句——再来一堆孙子吧。
过完了年,年味也渐渐随着北风离去。待到初春,屋外树枝满是新芽,风中漾着春景气味。敞开的窗户迎着春光,屋里都是满满暖意。
沈念念已经不像以前爱哭了,只是还不能自己翻身,每次醒来都只能转溜转溜眼睛,打量这奇怪的地方。
咦,那是什么?
咦,这又是什么?
咦,真奇怪真是奇怪的地方。
咦……
她瞧见了个脸熟的人,每天都待她很好,还会给她喂饱饱的人。
花铃自从生了孩子后,就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不想总是将孩子交给奶娘,哪怕夜里要睡不好,总是睡一两个时辰就要醒来喂食,她也想自己带着。她记得自己儿时就是如此,三岁前一直都是葛嬷嬷照顾自己,每日就是跟娘亲问安,白日一同坐坐,总觉得更亲近葛嬷嬷,长大后才觉得母亲更好。
她可不愿让自己的孩子也这样。
而且沈来宝也觉得这么好,两人一起照顾孩子,也不会觉得太累。实在是疲乏了,才让奶娘带到别屋去睡。
平时就让孩子睡在两人中间,这会她一醒,就算没怎么动,花铃也立刻醒了过来。一眼就瞧见她又在转着眼睛打量。直到瞧见自己,那眼里的好奇才散了去,染上满满期盼又欢喜的神色。
花铃笑笑,低声,“念念真乖。”
沈念念呷巴了嘴,饿了,眉头刚一皱,就被母亲抱进怀中喂食,立刻不想哭了。
吃饱饱,吃饱饱再睡觉,虽然奇怪的东西很多,但她碰不到,小手没力气往那抓,那就睡醒了再看吧。反正东西不会跑,等她醒了,还是会跟她玩的。
等花铃觉得女儿的嘴巴不动了,低头一看,果真又酣睡了。
“又睡了?”
沈来宝将她抱回来,“吃饱就睡,睡醒就吃,也不跟爹玩。”
花铃拢着自己的衣襟,笑他,“你还总说让我不要娇惯她,看看你,现在总想着跟她玩,等她会走会跑了,还不知道要娇惯成什么样。”
“娇惯些好,但也得看是怎么娇惯。”沈来宝笑道,“岳父岳母也很娇惯你。”
花铃转了转眼,“这话是在夸我?”
“可不是。”沈来宝摸摸她的脸,将那贴在脸上的几根发撩拨开,“乖,我今天会很晚回来,你好好跟念念玩。”
“嗯。”
“好好吃饭。”
“嗯。”
“累了就喊奶娘过来,自己睡个好觉。”
花铃笑着应声,他想了想又道,“不要等我回来。”
花铃失笑,“知道了知道了。”从他掀被子到穿鞋子,统共就一会的功夫,就叮嘱了她四五句。要是看着他出门,他估摸还要说足一百句。等他穿好鞋子,她探身说道,“在外面要好好吃饭,不要伤了胃。”
沈来宝笑道,“知道了。”
“不能喝酒,茶也喝少点,让人泡得淡一些。”
“知道了。”
“还有……”花铃说道,“忙完了就早点回来。”
沈来宝俯身往她额头亲了一口,统共就一会的功夫,就叮嘱了他四五句。估摸等他洗漱完,她已经说足一百句了。
两人彼此想着,不知道已经心意相通,可还是想,就这么说上一百句吧。
沈念念伸了个懒腰,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睡觉真舒服,还能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连梦境都变得暖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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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九个月大的沈念念已经爬得很快了。花铃稍不注意,她就从床头“唰唰唰”地爬到床尾,速度奇快,跟水里的鱼儿似的。
沈来宝提了好几次,要给她取个小名,叫游游游,被花铃板着脸拒绝了。
这么胡闹的爹,她就没见过!
都说当了爹的人会更成熟稳重,可她的丈夫,别说更成熟,反而更稚气了。比她还疼女儿,去朋友那赴宴,别家都是夫人抱着孩子,男子喝酒说话。他倒好,自己抱着女儿。
因这一事沈老爷没少说他,说没男子气概。可他还是一如既往,久了,连带着同他一起已经当爹的男子,也有几个愿意在外头抱孩子逗玩,几家夫人在那闲聊。等用饭的时候,才让下人抱走。
转眼又是腊月,沈念念已经能站起来,还能走了,只是两条小腿还颤巍巍的,走不稳当。一起身就乱挥小手,寻东西抓。等有人带她走,她才能走几步。
一能走就闲不下来了,见了哪里好玩,就“噌噌噌”跑过去,抓什么玩什么,玩什么咬什么,好像用牙齿来辨认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来宝蹲在女儿一旁,看她玩珠子,俯身歪头,“念念,让爹看看你有几颗小白牙了。”
沈念念偏头瞧他,探头就抱了他的膝头咬。已经被咬过好几次的沈来宝笑笑将她拎走,“顽劣。”他抱着女儿往坐在小榻上的花铃走去,将她放在塌上,问道,“小花,岳母说念念像极了小时候的你,原来你那时是这么顽劣的。”
花铃抬眼看他,“你总跟我娘打听我以前的事,改天我也去问问娘你的事。”
沈来宝笑道,“我是在夸你。”
花铃轻哼,“没听出来。”
两人说笑着,外面下人来敲门,说时辰到了。
沈念念闻声往那看去,又起身要往那跑。快跑到边缘,却被一双大手捞起,抱了起来。脚下悬空,离地面甚远,她扑腾着两条小白腿,咯咯笑着,喜欢极了。
沈来宝和花铃都笑笑,“走,念念,抓周啦。”
孩童满周岁便要抓周,虽说决定不了往后到底是做什么,可也是一种习俗,抓抓无妨。
沈念念被抱了一路,进了大堂,周围都是人,全都在往她看着。她眨眨眼,不闹腾了,也乖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更不知道等会要做什么。她抓住父亲的衣裳,□□静啦,她不喜欢。
很快她就被放到一张大圆桌上,上面摆满了东西。
沈老太太笑眼弯弯,哄道,“念念,快去挑给你喜欢的。”
沈念念看了一眼曾祖母,坐在桌子上往那些东西来来回回扫视。
沈老爷也哄道,“念念,挑个喜欢的。”
那桌上有尺子有书,有绣帕有算盘,有笔墨有钱币,什么都有,看着五花八门。
沈念念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被唤得烦了,她干脆一手抓了一件,好,就它们了!
大堂气氛一顿,随即有人轻声惊呼——
“算盘!”
“钱币!”
沈老爷一愣,只瞧见了两个词——商人!
难道沈家要出个逆天的女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