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到一边。
一会她坐在软塌前,将他仔细瞧了几遍,见他气色尚好,心觉宽慰。
花续闭眼休息许久,直到觉得自己有力气说许多话了,才睁开眼,看着面色无异的她,说道,“我将死之时,曾经想过,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不会还娶你。”
秦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当即一愣,忽然有些慌。
“我想……不会了。”
秦琴又一次怔神,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这几年跟他生疏得没有什么话可说。重来……重来……她恍惚看他,“没有重来的机会。”
“是。”花续蓦地一笑,“可是现在重来,也不晚……”
秦琴紧抓塌上的毯子,已然没有和他直视的勇气。
“琴琴,我们和离吧,我不会再将你绑在我身边,你要去哪里,就去吧。和离后,我会赠你银两,给你几间铺子。你不用担心你的母亲,我在,她不敢打你的主意。”
“我知道……”秦琴缓缓放开了手,终于抬眼看他,“我知道这些年我爹娘没有来找我,是因为你拦着。花续……谢谢你。”
花续不想听这“谢”字,没有哪对夫妻会对彼此道谢的吧?
他想通了,秦琴也想通了,她不再去寻那个恩人,但也不必再留在花家。花家爹娘这么多年任由她任性,那如今她该将儿子“还”给他们了。
“我明白。”秦琴将手收回,不再抓着软塌,身子坐正,便离他更远了般。她看着他,这么多年来,似乎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的眼睛。
她知道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屠夫,可是他们两人已无将来,何必再纠缠一起,“祝你日后安好。”
花续微微怔神,差点就将那话收了回来。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再开口,就又要回到以往的日子,何必如此纠缠。许久他才道,“你也是。”
屋内气氛瞬间沉落,唯有彼此的呼吸声,还轻微地传入对方耳中。只是相对无言,似日落黄昏,没有再回去的机会。
秦琴离开屋里时,道了一句明日官府见,就拿了些银子要走。如今两人如此,这屋子怎么可能再能共处。花续说道,“你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将衣服银两都带走吧。”
秦琴默了默折回身,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便走了。
等她走了,花续喊了下人来,说道,“你先去请我爹娘过来,然后再找个箱子,收拾一下少夫人的细软。桌上那钱盒,也放进里头。”他顿了顿,又道,“夹在没有带走的衣服里面,不要让她瞧见。”
下人心觉不妙,立刻去禀告了花平生。
夫妻两人一听,面面相觑,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可廖氏还想要去问个明白,花平生将她拉住,“无需多问,让续儿自己决定吧。”
廖氏不喜秦琴,可夫妻和离,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怕要影响儿子仕途。不过他能放下,也是好事。
到底是好还是坏,也唯有时间能证明了吧。
花续房中,下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夫妻俩并不常在家中,也没什么可分的东西。下人打开抽屉找出几件首饰,再往里翻,找出个荷包来。打开一瞧,转身问道,“少爷,是个核桃船。”
花续抬头看去,思绪远飘,想起那是以前妹妹送给自己的。他想让下人放好,忽然又想到秦琴提过核桃,怪异,似乎又喜欢,转口道,“放进箱子里。”
下人问一件他都是给秦琴的,一会就将箱子塞满了。花续便吩咐他送去给秦琴,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能让下人去找。
秦琴的模样实在好认,毕竟也是个美人,又刚走没多久,稍微打听就打听出住处了。
下人将箱子送到客栈时,秦琴也没有拒绝,她了解花续。就算是让下人退回去,他也会让下人抬回来。
如今想想,他们两人有时候做事的态度手法,其实是一样的。
秦琴摇摇头,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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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衙门。等她往衙门走去时,才想起没有和花续约定时辰,或许她要在那里等上半天。
快走到衙门口,那行人不多的街道上,一眼就看到了花家的马车。
她怔了片刻,快步走过去。下人见了她,垫脚对车窗说了一声,花续就从马车上下来了。
许是因为要同她和离,去官府递交和离书,他不愿让下人跟着。可他还不能一个人单独走,进衙门时,秦琴见他走得艰难,下意识扶住他。花续微顿,没有拒绝,两人便一起进了衙门。
想来,当初在这递交婚书时,两人还不曾走得这样近。
晨曦初洒,今日朝阳明媚,洒着金光唤醒一夜沉寂颓靡的花草。下人等在马车旁,抬头看看朝阳,颇觉暖和。今年雨水不多不少,看来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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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琴决定离开明州,她和花续和离后,也怕爹娘再来找她。
她想切断这里的一切,找个远远的地方,谁也不认识她。
再重新开始,将它当做第三世,这一次,定要将它过好。
两个小二将箱子搬到那并不宽敞的马车上,秦琴坐进里面,车夫问及要去何处。她想了想说道,“往南走吧。”
车夫扬鞭吆喝,车轱辘猛地一转,秦琴跟着颠了一颠,连箱子也跟着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箱子里撞击的声音沉闷,听着像是银子。秦琴这才想起来,许是花续给了很多银子她。她心有不安,打开箱子一瞧,只看见满满的衣服。她伸手理了理,已察觉到触感有所不同。埋手翻找,果真摸出不少银子来。
她两手拿着银子,若有所思。想了许久,还是寻了那散开口子的钱袋放好。摸着找了好一会,似乎终于将钱找齐。她压了压满箱衣服,隐约觉得一处角落还有硬东西。便又探手去摸,这下摸到的不是光溜溜的白银,而是个怪东西。
她抓着那东西,拿出来一瞧,还未细看,人已怔住。
掌中的东西,赫然是一个核桃船!跟沈来宝当年所佩戴,一模一样的核桃船!
她怔神看着,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可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就是那个核桃。
秦琴猛地想起以前她提及核桃,花续也说过他也有。
她心口似雨珠乱敲打,乱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核桃船……核桃船……沈来宝一直系在身上,可是一个男子,什么都不佩戴,为什么非要将一个碎的核桃戴那么久?
或许只有一个解释……那核桃是他的意中人花铃所赠。
那花铃从何而来?或许是她自己买的,也或许是花家爹娘所买。那买了一样的,送给孩子,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秦琴似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紧紧握着核桃船,手掌都被压出红痕来,仍没有放手。
原来……花续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秦琴失神一笑,眼泪啪嗒落下。
她兜兜转转地执着着,可其实那个人一直都在。只是她太过执迷不悟,如果她能早点想明白,或许今日两人就不会阴差阳错……
秦琴紧握核桃,又笑了笑,为找到恩人而笑,却又为这错过而落泪。
她缓缓起身,往车窗外看去。
明州熟悉的街道一点一点地从眼前掠过,她如果要喊车夫停下,便能回头了。
可是回头,却再也回不去。她和花续,再无重来的可能。
她以为自己重生是老天怜爱,其实老天哪里会那样厚待重生的人。都是考验罢了,她今生所失去的,所能怨的人,唯有自己。
她看着外面良久,终于坐回车内。松开手中的核桃,把它放入自己的香囊中,一世佩戴,永不相忘。
朝阳悠悠,晨风轻缓,若她看的是另一道窗门,那就能看见有个清瘦男子,站在马车出城的必经之路上,目送她离开。远远相望,直至马车已消失在明州城内,也没有离开。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