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不到一个时辰,贾赦不用人叫便起了,径自回了自己书房去更衣。大年初一要进宫朝拜,这两府够身份进太和殿的,也只有他这个一等将军了,就连贾珍也只能排到殿外广场上了。
五鼓一过,两府能进宫的人便已经准备齐备,乘轿的乘轿,坐车的坐车,顶着昏黑的天色向着皇宫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宫门还未开,门前却已经等了不少人。人们左一堆右一群地聚在一起,能分明地看出各自的圈子来。当然,也有一些是茕茕孑立的,就比如……
“见过肃王爷。”贾赦见到此人便眼睛一亮,快走两步来到近前便躬身一礼。
肃王宇文祜本一个人站在那儿,面前猛然出现个黑影,让他微微蹙眉。待借着烛火看清之后,不由略带诧异地眉眼一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面前人一番,方才道:“今儿是怎么了,你竟也敢到我面前抻头露面了?不是整日扮个缩头鹅么,怎么倒改了性子?”
“王爷这话让我可无地自容了。”贾赦被人拿话刺了,一点也没不好意思,觍着脸笑道:“浑浑噩噩这些年,我也是前些日子被祖母在梦里骂了一顿,才恍然被骂醒了一样,再不敢想往日那样混账了。王爷您看我日后的表现,若是不满意,您只管罚我。”
宇文祜明显不怎么信他这话,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只道:“既如此,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顿了一下,又道:“改日到我府上来,咱们也叙叙旧。”
“是,能得您相邀,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定不敢爽约的。您看,咱们约在初二可好?”赦大老爷充分发挥自己脸皮厚的优势,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
宇文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便将身子转向一旁,摆出不yu再谈下去的样子。贾赦倒没再往上凑合,识相地退回贾珍的身边。至于政二老爷,早就撇下他们两个,凑到几个文官那里互相拜年去了。
“赦叔,您跟肃王爷还有交情呢?怎么以前没听您提起过啊?”贾珍有些惊讶地问,他一直以为这个叔叔从不涉朝堂之事,可看他方才同肃王爷说话的样子,两人似乎十分相熟的样子。
赦大老爷目光仍看着肃王,神情却有些恍惚,道:“又怎会不熟,我曾做过他几年的伴读,说是从小的玩伴也不为过。只是后来祖母她老人家去世,我回家守孝之后便辞了差事,这样来往才少了起来。”
“你也知道肃王爷的性格,那就是个严于律人更严律己的,我往日那个混账样子,哪敢往他跟前儿凑啊?”贾赦有些自嘲地道,目光在黑暗中,仍旧追着宇文祜不放。
没想到啊没想到,皇位到了仍是落到了他的手里。想想当年两人年纪尚幼时的孩子话,人家竟是真的做到了,自己却是失信于人。也难怪会让他失望,最后落得个充军边关的下场。
贾珍还yu再问下去,便见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忙禁了声向贾赦点点头找自己的位置去了。进宫朝拜是要站队的,以他三品的爵位一点儿也不靠前。
宇文祜身为皇子,自然是排在最前方的。在感觉到钉在身上的视线终于移开的时候,才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过去,便看见贾恩侯呲着牙傻笑的一张脸,登时抽搐了下嘴角,忙不迭地把视线收回来。
四下里黑灯瞎火的,即便有几个灯笼也是摇曳在风中,猛地对上那么一张脸,杀伤力还是挺大的。
大朝拜十分顺利,没有哪个勋贵大臣会在这一天给老圣人找不痛快。直到天大亮了,朝拜的礼仪才算结束,到了宫中赐宴的时候。按说,得赐宫宴乃是荣幸,但在场的所有人对这顿饭怕是都没什么兴趣。
寒冬腊月的天气,御宴就摆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别说从御膳房端出来的就不是热的,单是摆上去盏茶功夫就成冰凉的了。况且冬日里的菜蔬少,大都是大油大肉的菜肴,待冻凉了之后的卖相就别提了。
好在大老爷顶着个一品爵,能在太和殿里蹭个座位,至少要比他侄子跟老二舒服多了。
不过,此时的赦大老爷却没心思放在享受御膳上。他时不时便会向御座的方向瞅瞅,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念有词着,不知在叨咕些什么。
正当此时,就见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走了过来,一路上被路过的众人纷纷起身致意,戴权也频频回礼。戴权乃是老圣人的多年心腹,一举一动莫不代表圣意,他从丹陛上下来,自然十分引人注意。众人不知戴权找的是谁,纷纷停下了酒筷,似有似无地看了过来。
怎么……找的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