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以对,他倒是要提心吊胆了。
好容易等贾母觉得晾得差不多了,才将孩子们打发了,向贾赦道:“这大冷的天,你不在自己屋里暖和着,到我这儿来做什么?”她向来认为这个大儿子没正事儿,这会儿跑她这儿来,怕是没什么好事。
贾赦抿了口茶水,道:“今儿忽然想起件事,便来跟老太太商量商量。父亲还在时,曾在户部借过一笔银子,数目还不小。算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咱们是不是筹一筹银子,慢慢还起来。”
贾母听了一愣,诧异地看了看贾赦,这冷不丁地怎么想起这个来了。不过她很快就想到别的地方,认为是贾赦在外面不知欠了谁的银子,这怕是想着歪点子诓家里的银子还债呢。一想到这儿,贾母的脸色不由就更黑了,冷声喝问:“你这孽障,又在外面欠了多少银子?”
“老太太误会了,我是说府上欠国库的那笔银子,咱们家该还了。”贾赦哂笑一声,答道。他就知道,他娘是不想着他一点好啊。不过也难怪,谁让他当年就是这么个混账玩意儿呢,也不怪老太太爱把他往歪处想。
贾母先是狐疑地看了看贾赦,可能觉得他没瞎扯,才缓缓说道。“……那笔银子都多少年没人提了,你怎么又想起它来?那是接驾的银子,花也是花在太.祖身上,皇家还能追着不放不成。再说了,如今谁家不是欠着国库银子,也从没见谁还过,咱们家不能出这个头。”
皇家还真是追着不放了!
这句话贾赦只在心中说了,又道:“户部还挂着父亲亲笔写的欠条,放着不管定是不妥的。我的意思是,不管户部追不追讨,咱们都要把这笔银子准备出来。凡事都怕个万一,若是到时真的追讨了,咱们也不至于仓促间不凑手啊。”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自有政儿他们操持着呢。”贾母有些不耐烦,说来说去就是要银子呗,谁知道这孽障要来做什么的,“你是个不通庶务的,官场上的规矩也不明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府上的事情不用你管,免得帮不上忙,还要给政儿添乱。”
贾赦听到这儿就笑了,将茶杯往几上轻轻一磕,“既如此,那我便不管了。只是,既然老二精通庶务,熟悉官场,那想来也不用琏儿跟着帮衬了。那我便将他两口子叫回去了,免得给老二帮倒忙,还添乱。”
“另外,这些日子我的身子不太爽利,要去小汤山的庄子住一阵子。琏儿两口子和迎春,我也要一起带去侍疾。”说罢,贾赦微微一躬身,甩袖子就走。他就知道商量不通,可偏偏还不能省了这一遭,烦!
得,还是得他自己想办法,总不能为了点银子,再把他搭进去。
临到门口的时候,贾赦又顿了顿脚步,回头道:“对了,这不是外甥女到咱家了么,不知道老太太将人安排在那个院子里?林家也是世禄之家、书香之族,两家虽是亲家,咱家也不能太过随意,失了礼数。别到时候让人说,咱家巴巴地把人接来了,却连个院子也不提前安排,竟叫人家的姑娘跟个小子住里外间,就差睡一床了。嘁,也忒不成体统了!”
“你这……”被儿子这样噎话,贾母着实愣了愣神儿,等她张嘴想骂人时,人已经走得没影儿了,恨得她将身边的杯盏重重地扫落。
自打头上没了婆婆,她史太君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啊。便是当年国公爷在的时候,那对她也是相敬如宾,从来没红过脸的。如今,她倒叫个儿子甩了脸子,这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那小汤山的庄子,连她这个老太太都不得享用,倒是便宜了这孽障。想当初,她明示暗示多少回,这不孝的东西都不知道要孝敬于她。如今偏又在她面前提起,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贾母生了会儿子闷气,虽没将还库银的事放在心上,倒是把贾赦最后的话当回事了。
如今荣国府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几近于无,能靠着的除了王家的王子腾,便是林家女婿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再三再四地去信要把黛玉接到身边来。既然如此,那便真不能怠慢了这外孙女,若是没人提起便罢了,不然怕是无法在林如海那里交代。
“鸳鸯,去跟凤丫头说一声,明儿便给林丫头收拾个屋子出来。”只是略一思忖,贾母便有了计较,“就选在上房后面吧,离着我也近些。屋子要弄得舒适些,要显出咱们国公府邸的气派来。”离着她近,就离宝玉远不了。
这边鸳鸯去了王熙凤的院子,贾赦却是将贾琏叫了去。
“你跟你媳妇收拾收拾,明儿就跟我去小汤山的庄子住一阵子。”这话一砸出来,登时就叫琏二爷蒙头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