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婆舅舅和舅妈,从亲戚朋友里“借来”的女孩子,说是一定要撑足场面。
原本都不认识的女孩子们,竟然能配合默契,云恩觉得就算只是招呼大家来玩一天,也是很有意思的了。
而这里,是妈妈的屋子,款式老旧的家具,与大红喜字格外相称,外婆和舅舅为了筹办婚礼搞了那么多事,却独独没有装修妈妈的房间。
一切依然还是从前的模样,他们没能让妈妈从这里出嫁,如今能让云恩从这里嫁出去,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此刻,源源不断的红包,从门缝底下塞进来,再接着,就听见梁辰喊:“这几个红包太厚,塞不进来了,你们把门开条缝。”
梁辰当初接新娘虽然很顺利很简单,但他参加过太多的婚礼,接过太多的新娘子,战斗经验十足,而且不过是个游戏热闹的环节,女孩子们都懂分寸,于是开了一道缝收更厚的红包,外头的人哗的一下涌进来。
江先生倒是淡定,最后才捧着捧花进来,兄弟团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好些领带都歪了,满头大汗的,只有他依然风度翩翩,潇洒从容。
云恩傻笑着看着老公,不自觉地朝他伸出手,立刻被姑娘们叽叽喳喳地按下去了。
这一刻,姑娘们才想起来,她们没有藏婚鞋,准确地说屋子里根本没有婚鞋,但云恩知道,江凛会带着鞋子来接她。
搭配龙凤褂裙,江凛亲手做了他从没做过的缎面的小跟鞋,仿照古代绣鞋的款式,做出现代的鞋型,小方跟别致精巧,又能让新娘稳稳走路不累脚,楦头完全按照云恩的脚型来打磨,双脚穿进鞋子里,脚底脚背,每一寸肌肤都被温柔的承托和包容。
在新人甜蜜的亲吻下,闺房里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直到外面有长辈来说:“该给老太太敬茶了。”
楼下客厅沙发上,外婆穿着黑底绣金线云纹的旗袍,头发还是云恩去成都前给她染的,熨帖贵气地盘在头上,红光满面矍铄精神,看起来哪里像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走向她。
阿姨摆下蒲团,搀扶新娘行礼,云恩端着茶水递给外婆,肉眼可见在笑容满面的老太太的眸中凝聚起了泪水。
云恩知道,外婆一定把她当成了夏沧海,当成了她的女儿。
她今日长发盘起,穿着外婆舅舅亲手做的嫁衣,风风光光出嫁。
然而早在三十多年前,本就该有这一天的夏家,不仅没能等到这一天,更经历了长达三十多年的痛苦悲伤,外公没能再见女儿一面就撒手人寰,妈妈没能再见一眼双亲和兄嫂就离开了人世。
亲情到底是什么,往往有时候最近的关系,会变得最远,直到失去的那一刻才明白,什么叫珍惜。
“外婆,喝茶。”云恩一开口,也是哽咽,但她忍住了没哭。
杨云凤接过茶碗,微微颤抖地喝了一口,江凛接着也送上茶,庄重地喊了声外婆。
老太太已是泪流满面,边上亲戚都说:“不要哭,是好日子,要高兴……”
她把厚实的红包递给两个孩子,就招呼儿子媳妇:“你们快来。”
舅妈早已哭得眼妆都花了,喝了茶之后,还和云恩拥抱了一下,之后亲手去端来桂圆莲子汤,看着孩子们吃下去。
他们还要赶吉时出门,不能在娘家久留,外婆都是去庙里请师傅算了黄道吉日的,这一天就图哄老太太高兴,她说几点几分,云恩和江凛一刻都不想耽误。
新娘上车,舅舅舅妈搀扶外婆来送,看着家人殷切不舍的目光,一直没哭的人,突然就忍不住了。
“快走吧,司机师傅慢慢开车。”外婆下达指令,最后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就催促孩子们出门。
云恩泪眼朦胧,恍惚间在外婆的身边看见妈妈的身影,她微笑着,那么温柔那么喜悦。
车子缓缓启动,云恩急得趴在窗口看,被江凛劝回来,为她系好了安全带。
“我看见妈妈。”云恩哭了,“我看见妈妈……”
江凛抱过她,轻轻拍哄:“妈妈会看见的,所以你不要哭。”
云恩一时收不住,直到半路才冷静下来,自己乖乖地补了妆,好在新娘妆足够厚实,稍微补一补,又是最美的了。
江凛的叔叔阿姨们都带着孩子一家齐全地来参加婚礼,虽然家里也足够容纳他们,可云恩一个人都不认识,跟着喊人喊半天。
大家都是远道而来,可惜不能在家里好好招待他们,吃过简单的午饭,爸妈就带着亲戚们都走了,下午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他们要让新娘休息一下。
家里霍然安静,云恩都有些不适应,这才仔细地看家里的布置,江凛从身后抱着她,云恩喃喃:“好像做梦一样,昨晚我们还隔了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