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心软让你入了府后又进了门,这些年来,你兴风作怪了多少事,我先不与你理论,你若再插一句嘴,我立时便把这砒霜给你女儿灌下去!你是知道我的,我说的出,也做得到!”
林姨娘喉头咕嘟一声,低下头去,一双眼睛四下寻找些什么,老冷笑道:“你不必寻老爷了,他今日是不会来的,一切事由我处置。”
林姨娘委顿在地上,神情楚楚可怜,却也不敢再开口。坐在里屋的王氏讥讽的笑了笑,转头去看丈夫,却见盛紘一动不动,心里气顺了许多。
墨兰一瞧情状不对,连忙跪下,连声赔罪道:“祖母饶了孙女吧,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孙女再也不敢了,孙女……还不想死呀!”说着便哭了起来,一边看了眼跪在身旁的林姨娘,忽想起之前的谋算,连忙道,“孙女不是有意的,是日日禁足在家中,着实闷的慌了,才出去进香的,想着为老祈福添寿,让爹爹加官进爵,谁知遇上那事……孙女怎知道呀!不过是无心之失……”墨兰看见老面带讥讽的瞧着自己,说不下去了。
里屋的王氏几乎气了个仰倒,到了如此地步,墨兰居然还想糊弄人,外头的盛老也啼笑皆非,缓缓道:“你姨娘自几个月前起就打上梁家的主意了,叫林姨娘以前得用的个奴才去与梁家的门房套近乎,打听到那日梁晗公要陪母去进香,然后你叫身边的那个丫头云栽扮成你躺在床上,你穿着丫头衣裳偷溜出去,在外头打扮好了,叫夏显给你套的车……顿棒下去,下人什么都说了,你们母女俩要是不嫌丢人现眼,这就叫人把他们提溜过来,与你们对质;哼哼,当着我的面,你就敢这般扯谎,呵!果然是有本事!林姨娘这辈就惯会颠倒是非,你倒也会了!”
墨兰脸上再无一点血色,心知老是一切打听清楚的,伏在地上,抖的身如筛糠。
里屋的王氏嘲讽的看了盛紘一眼,盛紘觉得很是难堪;正堂里,老示意房妈妈把托盘放到一边去,才又开口道:“如今你坏了名声,别的好人家怕难说上了,梁家又不要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想过后?”
墨兰闻言,忽然一哆嗦,大声道:“还未去提亲,如何知道梁家不要我?”
老冷冷的瞧着她:“原来你们母女打的是这个主意,可你想没想过,兴许人家根本瞧不上你呢?自来都是男家向女家提的亲,便是有反例,那也是两家早就通了气的;若我家去提亲,叫人回了,你叫你爹爹的脸往哪儿放?”
墨兰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辩解道:“如果梁夫人瞧的上明兰,为何会瞧不上我?我又哪点不如明兰了!说起来,我姨娘可比她亲娘强多了!”语气中犹自带着愤愤不平。
老讪笑道:“为何瞧不上你?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晓得自那日后,永昌侯府再也无半点音讯,你爹爹试探着放过去些风声,也如泥牛入海。”
墨兰胸口起伏厉害,大口大口的喘气,忽似抓住浮萍的溺水人,跪着过去扯住老的衣角,大声祈求道:“求祖母可怜可怜我,明兰是您孙女,我也是呀!您为她一个劲儿的筹谋,不能不管我呀!我知道我给家里丢人了,叫爹爹厌恶了,可是我也没法的,恼恨我们母女俩,恨不能吃了我姨娘,如何会在我的婚事上尽心,我……我和姨娘不过是想要一门好亲事,免得后半辈叫人作践!”
说着,墨兰面颊上一串串泪水便滚了下来,眼珠都红了,犹自哭泣道:“我眼红明兰处处比我讨人喜欢,祖母喜欢她,爹爹喜欢她,大哥哥大嫂也喜欢她,如今好容易结识了个贵人,永昌侯夫人也喜欢她!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她就能嫁的比我好!祖母,事已至此,您就成全了我罢,就当可怜可怜孙女了!”
说到后来,墨兰伏在地上呜呜哭个不停,声气哽咽。
“你要我们如何成全你?”老缓缓道。
墨兰连忙抬头,似乎瞧见了一线生机:“请爹爹去求求永昌侯吧,爹爹素有官声,侯爷不会不给面的!反正梁夫人本也打算与我家结亲的,不过是换个人罢了,不都是盛家的闺女吗,我又比明兰差什么了!请爹爹去,也去!我若进了梁家门,与盛家也有助益不是?只要爹爹和肯尽力,没有不成的!给我条活吧!”
里屋的王氏已经无声的连连冷笑,盛紘气的拳头紧捏,气的脸色已成酱紫色了,他这一辈行走官场何其谨慎,从不平白结怨,也不无故求人,才混到今日地位,却要为了个不知礼数的庶女去丢人现眼,还不一定能结成亲家,这京城就那么点儿大,若传了出去,以后他的脸面往哪儿放?!
老看着满脸泪痕的墨兰,看了眼那边的林姨娘,心里渐渐冷下去了,讥讽道:“你的意思是,若事有不成,便是老爷和没有尽力?便是不给你活?”
墨兰一惊,低头道:“爹爹疼我,便该为我着想!”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只闻得院外头那棵桂花树的枝叶摇曳声;里屋的盛紘直气的脸色煞白,对林氏母女凉透了心,王氏见丈夫这么难过,心里也软了下。
过了好一会儿,老才悠悠道:“你长到这么大,你爹爹有多疼爱你,全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你一个庶女,吃穿用处处都和五丫头一般,便是也不敢怠慢你,为的就是怕你爹爹心疼,你比比康姨妈家的几个庶女,自己摸摸良心说话,如今竟讲出这般不孝的狂言来!你爹爹一番心血都喂到狗肚里去了!你与明丫头的最大不同,便是她乐天知命,晓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说我为她筹谋,可我一般的为你筹谋,你愿意吗?你总瞧着富贵眼红,这偏偏是我不喜欢的;唉……罢了,不去提亲,我去!”
此言一出,里屋外堂几个人皆惊。到了这个地步,盛紘脸色一片冰冷,只觉得便是一碗毒药送了墨兰,也不算冤枉了她,王氏也惊跳起来。
墨兰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老,脸上的幽怨立刻换成惊喜一片,还没等她道谢,老又自顾自道:“我忝着这张老脸,上梁府为你提亲,为你说好话,为你筹谋,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梁家愿不愿意,祖母便不敢保证了。”
墨兰心头一跳,老盯着她的眼睛,异常缓慢道:“梁夫人若愿意讨你做儿媳,你也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运气;若梁夫人怎么也不愿意……”墨兰手指发颤,老继续道,“你父兄还要在京里为官,盛家女儿不能去梁家做妾,你大姐夫还是梁晗的上峰,你大姐姐也丢不起这个人;我便送你回宥阳,叫你姑姑与你寻个殷实的庄户人家嫁了。”
墨兰吓的满头冷汗,背心都汗湿了一片,还想抗辩几句,老一指那装着白绫和砒霜的托盘,直截了当道:“你若还推阻四的,便在那盘和剃头剪里挑一样吧!丧礼定会与你风光大办,进了姑庵也会时时来看你的。”
墨兰愣住了,不敢说话,林姨娘却心头暗喜,她知道盛老的脾气,既然她答应了全力以赴,必然不会弄虚作假,连老都出马了,盛紘必然会去找永昌侯爷的。
说完这句后,老便不再多看墨兰一眼,转头向着林姨娘,道:“你呢,是不能留在盛府了;待过了今晚,明日一早,就送你到乡下庄里去。”
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林姨娘‘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老……”话还没说完,房妈妈早领了两个壮实的婆等在一旁,一下便把林姨娘堵住了嘴,捆住了手脚;母女连心,墨兰哭叫着,扯着老的衣角求饶,林姨娘宛如一头野兽般,疯了似的挣扎。
老盯着林姨娘,冷冷道:“再有啰嗦,便把你送去京郊的铜杵庵去!”
林姨娘不敢挣扎了,墨兰也发了傻,那铜杵庵不是一般的庵堂,是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女眷送去受罚的地方,里面的尼姑动辄打骂,劳作又辛苦,吃不饱睡不好的,据说进去的女人都得去层皮。
老站起身来,瞧着地上的林姨娘,只见她赤红的眼神中流露出愤恨之色,狠狠瞪着自己,老丝毫不惧,只淡然道:“我着实后悔,当初拼着叫老爷心里不痛快,也该把枫哥儿和墨丫头从你那儿抱出来,瞧瞧这一儿一女都叫你教成什么样了!一个自诩风流,不思进取,一个贪慕虚荣,不知廉耻,你误了自己也罢,却还误了孩们!你也是手上有人命的,去庄里清净清净,只当思过吧,待过个一二十年,你这一儿一女若是有出息,便能把你从庄里接出来享享儿孙福,若是没出息……”
后面没说下去,林姨娘眼神中露出恐惧之色,一二十年,那会儿她都几岁了,便拼命呜呜叫着想要磕头求饶,捆她的婆手劲大的很,没能挣脱开。
老忽然面孔一转,朝着林姨娘身旁那个水红衣裳的丫头微微一笑,温和道:“你叫菊芳吧。”那丫头早被老这一番威势吓住了,一直躲在角落里发抖,闻声后连忙磕头。
老神色和善:“果然生的好模样,可惜了……”
菊芳听了前一句话和老的神色,还有些心喜,谁知后一句又让她心惊胆战,不解的望着老,只听她叹息道:“你这孩,叫人害了还不知道。”
菊芳大惊,颤声道:“谁……谁害我?”
老面带怜悯的摇摇头:“你肚几个月了?”菊芳粉面绯红,羞道:“四个月了。”
“那便是国丧期里有的。”老冰冷的一句话把菊芳打入冰窟,她心如乱麻,大惊失色,过了会儿便连声哀叫道:“我不知道呀,不知道呀!是姨娘叫我服侍老爷的!”
“你主自有深意。”老眼光一瞄林姨娘,“国丧期有孕,老爷如何能落下这个把柄,到时候一发怒,你便是完了。”
里屋的王氏狠狠的瞪着盛紘,这事她完全被蒙在鼓里,平白又多出个狐狸精来,如何不气,盛紘面色赧然,转头不去看王氏,心里却暗恨林氏用心何其毒也。
菊芳吓的面无人色,哭叫道:“老救命呀!”她心里大骂林姨娘歹毒,若诚心想成全自己,便该避过了国丧期,好好给自己安排,偏偏这样害她。
盛老向她招招手,菊芳一小跑过去跪在她脚下,只听老缓缓道:“这样罢,回头房妈妈与你抓副温缓的落胎药,你先去了这把柄,好好调理身,然后我做主,正正经经的给你抬姨娘,如何?”
菊芳虽不忍腹中骨肉,但想起王氏的暴戾脾气,再看看林姨娘下场,便咬咬牙应了,心里只深深恨上了林姨娘。
看见这一幕,林姨娘才真正怕起来,抑制不住的发抖,她本还想着盛紘会念旧情,过上一年半载,再有儿女时常求情,盛紘便把自己接回来,但若叫这么一个年轻貌美懂风情又深深憎恨自己的女人留在盛紘身边,日日吹着枕头风,怕盛紘想起自己只有恨意了。
林姨娘心里惊惧不已,把祈求的目光射向女儿,墨兰看见,又想开口给生母求饶,不料老已经起身,由翠屏扶着往里屋走去了,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墨兰道:“过两天,我便去梁府了;若成了事的话……”
墨兰心里咯噔一下,便先闭上嘴听老讲,只听老声音中带着疲倦,道:“永昌侯府比盛家势大,你又是这般进的门,以后你得处处靠自己,讨夫婿欢心,讨公婆喜爱,若想依仗娘家,便难了。”
墨兰闻言,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力气,先把林姨娘的事放下,暗暗下定决心,要家里家外一把抓,到时候叫娘家瞧她如何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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