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搬家劳累,与老分别难过,过年后她消瘦许多,原本白胖的小脸划出秀美柔和的弧线,露出纤细秀雅的脖,一双眼睛便显得很大,幽黑沉静的深不见底,这样明净灵动的眸后面藏着怎样的心事?当初搬出寿安堂时,老不是没看出姑娘身边人手是断了档的,自己和小桃还有那四个绿的都和明兰差不多大,崔妈妈是有家累的,不能日夜在内宅,于是老他当时便要拨人过来,不是翠喜便是翠微,谁知明兰却拒绝了。
“……先等一等,回头我自会向老要人的,这会儿还说不准。”明兰脸上闪着孩气般的淘气,神色却有些苦笑的意味,“总得等人家发了招数,咱么才好应对。”
当时只有老和房妈妈听懂了,也苦笑着摇头,丹橘却是一团糊涂,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是所有哥儿姐儿的嫡母,插手暮苍斋的事那是顺理成章的,连老也说不得什么;自家姑娘早料到了会派人过来,便预留了这一招。
果不然,第一天给请安便送人过来了,银杏和九儿一进暮苍斋,便对着比自己小的丹橘摆出大姐姐的架,且又是派来的,丹橘立刻就得交出明兰屋内的权力;还好,那边寿安堂一得消息,便及时拨了个翠微过来,年纪和资历刚刚好压了银杏和九儿一头,且是老身边来的。
丹橘有些后怕的呼了口气,在寿安堂时她们几个小的便常跟着翠喜翠微东西,如今熟门熟的也不怕,心里对自己姑娘敬佩间更添了些喜爱。
“……留着这个空当,好让派个差不多的;若是一开始就留翠喜或翠微在暮苍斋,派个更有资历,难不成祖母再添人来压制?那不是婆媳打擂台了看,但愿我是小人之心君之腹吧。”明兰拉着老的手一字一句慢慢的说了,神色坦白无伪,语气有些苦涩。
当时丹橘在门口,听了之后心里一阵心惊肉跳,盛老几十年积威之下,便是当年最得宠的华兰大小姐也不敢事事直说的,小祖宗欸,老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祖母,有些话是不能直说的;……谁知老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疼惜的搂着明兰抱了半天。
后来丹橘偷偷问过房妈妈老会否不快,房妈妈叹息道:六姑娘是真聪明。
老活了大半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鬼祟又不知道;六姑娘自小聪明懂事,却独独在老面前一无遮掩,不论好的坏的,明的暗的,把心里话坦露的干干净净,这是对至亲至爱的人才有的信任;老这么多孙孙女,为何这般疼爱六姑娘,因只有她是真真正正拿一颗心来贴心孝顺老的。
丹橘听了,深以为戒,她们做丫头何尝不是。
银杏性和气,爱说爱笑爱打听,常跟着翠微奉承,也愿意帮着做活,两日处下来便和小丫头们混熟了,九儿有些娇脾气,自管自的做事情,和小桃倒很合得来。
“你觉得银杏此人如何?”明兰坐在右梢间里临帖,翠微和丹橘在收拾书架,坐在炕几对面的小桃在给她绕线,闻言便抬头道:“人倒挺和气的,好相处。”
“傻丫头,你倒不怕叫人骗了!谁知道她和你套近乎不是有所图。”丹橘回头便是一句。
“图啥呀?姑娘的事我一句都没说,房妈妈的板我可没少挨。”小桃摸摸自己的手掌心,心有余悸。
“小桃叫房妈妈管制了这些年,轻易不会说姑娘的事。”翠微轻轻走到门口,掀开帘往外看了下,回头放心道,“姑娘只在意银杏,便放心九儿吗?”
明兰笑道:“你们仔细想想,九儿的娘是谁?银杏又是什么出身?”
“丫头出身呀。”小桃跳下炕,把翠微推上炕坐,翠微推辞了下,然后挨着炕沿坐下。
九儿便是那刘昆家的小女儿,在家很受疼爱,本该进葳蕤轩给如兰做贴身丫头,但如兰脾气不好,九儿也性娇,一个弄不好,罚了九儿她心疼,得罪了如兰王氏不快,墨兰那里是千万不可送的,便只剩下一个明兰。
丹橘走过来,拉着小桃一起坐在下首的小杌上:“房妈妈常说身边的刘妈妈是个明事理的,想她不过是给九儿找个平顺的地儿,不会打发女儿做那阴私之事;倒是那银杏,在府里是没根基的,非得做点儿事才好在面前报功。”
翠微看着丹橘颇为赞赏,心想到底是六姑娘的心腹,忽的那边明兰说了一句:“可怜天下慈母心,九儿有这么一个娘,也是有福气的。”
丹橘到底年纪小,还一脑门在纠结银杏的处理问题,翠微却十五岁了,脸微微发红,立刻想到:刘妈妈若是想攀高枝,便应将女儿送到大少爷身边去,可她却送到六姑娘处,便是不想让女儿做小,待到九儿大了,好好寻个正头人家,风风光光把她从暮仓斋抬出去。
明兰看着翠微若有所思的脸,再看看姐妹般的丹橘,忽然间明白了银杏的奋斗,有些怅然道:“女在这世上活着不容易,大家相处一场,将来我也会尽力给你们找个好着落,便如老待翠微一般。”
翠微立刻红了脸,丹橘却板着脸,瞪了明兰一眼:“还主呢,这般拿自己丫头打趣,翠微姐姐是已订了亲的,回头姑娘多赏些嫁妆才是真的,也不枉翠微姐姐从寿安堂来给姑娘助力!”说着便乜斜着眼睛去看翠微,意味调侃。
翠微听着前半句还好,连连点头,觉得丹橘孺可教,结果听到后半句,也是来打趣自己的,便恨声道:“姑娘,我别的嫁妆也不要了,便把这个小蹄给了我家小弟做媳妇吧!”
丹橘大怒,扑上来便要挠人,翠微躲到明兰身后,明兰立刻遭了池鱼之殃,大家互相揉搓着,笑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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