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就快步跑了进来。
她是光着脚的,脚底沾了泥水,踩在红木地板上,泥水印子挺扎眼。
卫砺看我一直盯着地上的泥脚印,叹口气,对程芳菲说:“门口有拖鞋。”
程芳菲局促地退回几步,穿了一双拖鞋,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轻声细语地问我:“诺诺,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我皱了皱眉,指了指一楼的客房:“那边有卫生间。”
程芳菲怔了怔,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她的衣服早就湿透了,一路走一路滴水。她尴尬地笑笑,一脸抱歉:“真是对不起啊,把地板弄脏了,我这就去擦,这就去!”
我已经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就是乱得很,难受得狠。
二十二年前,她抛弃我,二十二年后,她低声下气地求我。
她是我妈啊!
这些年来,每一次我被程信义和沈欢虐待、被程才欺负之后,我都会躲在房间里抱着枕头,幻想着枕头就是我妈,幻想着如果我妈还活着,我该是多么幸福。
我曾经是怎么想她想到躲在被窝里哭的,我现在就有多恨她,恨到了骨子里。可我对她所有的恨,全部来源于爱。
“去洗个澡,客房里有新的睡衣。”卫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瞥了程芳菲一眼,就默默地去了厨房。
我往沙发上一躺,枕着胳膊,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拒绝任何谈话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程芳菲的脚步声才响起,越来越远。我睁眼一眼,她整个人瑟缩着,正缓慢地往客房走。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程芳菲出来了,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睡衣,局促地站在我面前,两手交握,默不作声。
“诺诺,起来吧,我煮了番茄鸡蛋面。”卫砺的声音适时响起,番茄鸡蛋面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接过碗,吃了一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抬眼一看,程芳菲正直勾勾地看着我,喉咙滚动了一下。
“冰箱里有吃的。”我淡淡地说,继续埋头吃面。
程芳菲的神色蓦地欢喜起来,却没动弹,嘴里喃喃道:“我不饿,我没事,不饿。”
我手顿了顿,没接话,继续吃我的面。程芳菲一直在我面前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仿佛少看一眼就吃了大亏似的。在她过分热切的目光下,我简直感觉有毛毛虫在身上爬似的,完全没了胃口。
我把面碗放在茶几上,叹口气,无奈地说:“你去客房睡一夜吧。”说完,我就上楼了。
卫砺立刻跟了上来,陪我一道上楼。过了楼梯中间的平台,我还能看见程芳菲,但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她已经看不见我了。
我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探出头看了一眼。
程芳菲还傻站着,然后默默地走到我先前坐的位置,缓缓坐了下去,端起了面碗,拿起筷子,开始吃我吃剩下的那碗面。
我鼻子一酸,泪如雨下,捂着嘴快步跑上楼,冲进卧室,趴在床上,痛哭失声。
很痛,心里真的很痛,像针扎,像刀割,像被切成无数快放在太阳底下晒。
那毕竟是我妈啊!
“诺诺,算了吧!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她这么低声下气地来求你,里子面子全都不要了,你就原谅她吧!”卫砺叹息着劝我。
其实我知道卫砺的意思,卫砺对程芳菲是完全不在意的,她就是死在卫砺面前,卫砺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皮子。
卫砺在意的是我。
原谅程芳菲,也就是放过我自己。我对她冷漠,她难受痛苦,我又何尝好过?可以说,我不原谅她,就是在折磨我自己。
“趁她还活着,趁一切还来得及。”卫砺摸着我的后脑勺,耐心地开导,“这些年,她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否则绝对不会任你百般冷落漠视,她都那么坚定地要认回你。”
“当年的事情,她也是不得已,也许以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楚,她抛弃你固然不对,可但凡有一丝丝余地,哪个做母亲的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诺诺,算了吧!别等到她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时候你就是后悔都晚了。”卫砺的声音低沉温柔,一字字一句句落在我耳朵里,却不啻于窗外令人胆战心惊的炸雷。
我咬了咬嘴唇,霍然抬头,打开门冲了出去。
转过楼梯的拐弯处,我看见客厅里一片漆黑,灯已经关了。我心一凉,转身落寞地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