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忙领着众妃起身行礼,口中告罪,又让出了主位给皇子。
皇帝瞥一眼如蒙大赦般的惠妃,径自至主位上坐下,凝眉道:
“皇后,你来说,二皇子现在怎么样?”
“回皇上,是……呕吐不停,持续昏迷,还伴有抽搐……”
“朕不懂这些症状,你说重点,太医诊断是得了什么病?”
皇后一顿,又吞吞吐吐地开口道:“是中毒……”
惠妃心急,看皇后磨蹭的样子,抑制不住地插嘴道:“是中了夹竹桃的毒,熙儿太过年幼,现在是性命攸关!”
皇帝没有斥责她的无礼,而是满面惊惧:“夹竹桃的毒?”
此时,皇宫里最偏远的角落晗竹院里,江心月立在素白月色之下,凝望远方依稀可见的威仪殿宇。
今日的月亮是悬在天边的一根丝,朦胧地勾着,却比满月还要耀目。她站了一会儿,顿觉自己的行为可笑至极。她是参与了凶案的人,竟然在这儿祈祷不要事发?老天会保佑凶手么?
可是,老天也不见得会保佑在二皇子床前痛哭失声的惠妃。
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朝她轻唤道:
“江姐姐,不睡觉么?”
江心月回头见是小桐,笑笑道:“这就回去。”
其实,刚入宫的平民出身的女子,是非常好调教的。尤其是小桐这么单纯的人,在江心月频繁出入严女史的住处之后,被连唬带骗一通,已经对江心月又敬又畏了。
而江心月大度地不计前嫌之后,她竟然生出许多的感激。
二更时,宫内诸人大多入梦了,章太医大半夜地被传唤到乾清宫。
皇帝连日来都很忙碌,可他却在西暖阁里呆了一整宿。
外头的嫔妃们都被遣回去了,皇帝不喜欢她们假惺惺的面孔。只有执掌六宫的皇后和牵挂孩儿的惠妃守着。
终于,章太医从殿内徐徐步出,朝着皇帝禀报道:“二殿下已脱险,因毒量并不大,施了针灸之后已经排清了毒素。”
惠妃听见章太医的禀报,立刻跪下对着皇帝叩头道:
“是皇上的龙福庇佑,熙儿才再得生机……”
她此时是真的感激皇帝,虽然他是一个冷酷的帝王,但对自己的儿女确实尽到了一个普通父亲的责任。
章太医跪在一边,见惠妃双目仍红肿着,抹着泪却欣喜异常的模样,他的身子不禁有些发颤。他心里挣扎了片刻,才嗫嚅道:
“回禀皇上,娘娘,二皇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可是……可是……”
皇帝发现他神色不对头,忙追问道:“可是什么?”
章太医叩首,身子哆嗦着道:“小皇子有痴愚之症……”
惠妃一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听见“痴愚”二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毒素不是全部清出体外了么?什么痴愚?”
“回娘娘,此病症,是小皇子生来就有的,却因皇子幼小难以诊断出来。但是,夹竹桃的毒再次伤害了皇子的大脑,所以,小皇子表现出了明显的‘痴愚’之症。”
章太医颤抖的声音落在惠妃耳中,宛如黎明惊雷,令她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那章太医你的意思是,二皇子是个傻……”皇后颇为得意地插嘴道,却因为得意而不小心说错了话,忙止住自己,顿了顿又道:“二皇子有痴愚之症,无法如常人一般了?”
已经心神俱焚的惠妃,此时望向皇后的眼神简直是一柄锋利的箭矢。她扯着章太医的袍子,语无伦次道:
“你说,有什么办法可医?你有办法对不对?熙儿是受万寿福泽诞生的皇子,他……他怎么可能连常人都不如?”
章太医摇头道:“皇子在母体时就受到了损伤,即便没有今日的一灾,日后也早晚会看出痴愚的。可以用补品调养,幼子的教养也可以特殊一些,但是……不可能恢复到常人的……”
西暖阁里的惠妃是一直哭闹到天明的。皇帝虽然也极伤心,但他一夜未睡,还积压了好多的政事,不得不早早地走了。皇后看惠妃一人在殿里撒泼,斥其有失内廷仪颜,命人拖回华阳宫去。但惠妃抵死不从,片刻也不想离二皇子左右。
最后是皇帝身边的王云海过来,半拖半就地将她架出去。听闻惠妃出乾清宫的时候,鬓发散乱,衣衫污秽不整,泣若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