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狂的偷猎者也就算了,如果是莫林的话,我的船员们还活着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一些。”
猎人工会有对来往商船的保护律令,民用飞艇按照规程,需要时刻向就近的工会分部汇报航行状况。失联时间太久,工会就要循例出动巡行猎船进行调查。庄暮的船队规模不小,一旦在工会开辟的航道上失踪,甚至有演变成地域级丑闻的风险,猎人们心知如此,在搜寻时必定会不遗余力。
“莫林既然费尽心机躲到工会的视野之外,就不会蠢到轻易和工会正面对抗,保证通信不断是他唯一的选择。联络秘信只有我的驾驶长才有权撰写,那家伙是个退伍的军方驾驶员,他知道该怎样和偷猎者周旋。”
“光是知道活着又有什么用,船队一日不开到这里来,兽群迁徙范围内的十几个村庄或早或晚都要完蛋……”双刀手突然一锤手掌,恍然大悟道:“这就是莫林的打算吧?让我们所有人困死在雪山下。那个疯子连整片大陆都不放在眼里,几个小小的村庄又算得了什么?”
在古龙种和恐暴龙的下落之外,救援猎船和死神之眸的潜伏地也成了众人当下急需的情报。然而夜晚的猎场是掠食种的天地,新的调查工作最早也要明日清晨才能重新展开,时间并不站在小猎团一方。
“小洋,这里着急也无济于事——”安菲尼斯摇头道,“黑夜对我们和莫林来说都是一样的危险,死神之眸不会挑在这种时候有所动作的。我和小罗明早日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纠集人手,想办法把船队找回来。在此之前,诸位能做的就只有专注在一件事上——好好守住雪林村的周全。”
“你们也该察觉到了,闯下山来的怪物等阶正变得越来越高,如果被它们趁着夜色攻破村子的防线,之后的任何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
雾月当头,从甲板上还能看见雪林村中警戒的灯火。封漫云从船舱里登上来,只见到散落满地的斩斧部件和箕坐其中的小龙人。打磨斧刃的声音机械而单调,却是起降坪上还有人驻守的唯一证明。
“已经到换班的时候了吗?”卢修一边说着,用笼手的边缘试了试刃口,继续打磨起来。
白衣猎人在同伴身边坐下,举目朝已经化为阴影的雪山诸峰眺去:“睡不着而已,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感觉自己被一圈细钢丝紧紧勒住了脑袋。”
“同感。”特选猎人双手的动作不停,苦笑了一声道,“像是有只上位的掠食种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有时真的希望自己能和封尘那小子换换处境,至少他在想要休息的时候,还能暂时摆脱这些见鬼的感觉……水——”
封漫云依言把脚边的水壶递过去,龙人在砥石上洒了些,将斧刃翻了个面,刺耳的打磨声再次响起:“我在雪林村虽然没有血亲,但终究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是我的家乡,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它和雪山之南的任何一片猎场一样,也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或许不全是因为怪物的缘故。梅可告诉我,死神之眸的人可能扣押了庄暮派来的救援船队,是真的吗?”
“等到明日一早就能揭晓了。不过以我们手上的运载力,伊比路玖或是山上那家伙攻下来的话,还能勉强保证雪林村的大家无恙,其它的受灾的村庄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会议上安菲教官亲口这样说过。”卢修神色复杂地举起斧刃,在试刀的生皮上轻划了一下,兽皮无声无息地切开一道平整的刀口,“莫叔叔……先是雷鸣沙海,又是遗迹猎场,现在又把屠刀悬到无辜平民的头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龙人的斩斧不再是莫林送给他的那一把了,前时他向特雷索尔大师请教了些简单的拆装和维护的手法,龙人匠师顺带着帮忙改良了武器的结构和材质。此刻手上的猎具分明已是面目全非,但卢修在磨光的刃面上却仍能隐约看见莫林阴魂不散的面容。
“喂,你还好吗?”看见同伴一时怔住,封漫云摇了摇他的肩膀。
“在翡翠之塔之前,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是在执事长府的训练室里。”特选猎人目光一阵涣散,声音苦涩地说道,“他阻止我带着伤追你们而去,告诉我对自己在猎场上的状态负责,就是对同伴的性命负责。这柄斩斧就是在那个时候送给我的。”
“莫叔叔是个完美的导师,他关心我,知道我需要什么。如果不是他一直坚持称‘我是新大陆最强的猎人’,或许我至今还在恐惧着自己的血脉力量,更遑论像现在这样运用它了。”卢修说着,木讷地将满地的零件组装回斧柄上,向填充瓶中加灌起了冷却液。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金羽城的那些日子,我一直活在一个毫无意义的谎言中。他在考核上选中我,教导我,像弟子和家人一样对待我……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他的真意,又有多少是别有用心。”小龙人放下武器,目视着身旁的同乡道,“从那天以来,我每天都在反复地思考,却还是无法理解——一个曾经的五星强者,堂堂金羽城分会的执事长,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倒觉得并不是全无预兆。”封漫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直到现在才开口回应道,“那次狩猎祭,就是他操纵了祭典领队的选举吧?不二的父亲,熊啸前辈的禁猎,其中也有他的影子。更何况在莫林的统领下,金羽城骑士团是整个斯卡莱特最激进的骑士团之一——据我所知,就连洛克拉克都没有那样频繁地引用过法外制裁权。”
白衣猎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只是离得太近,没有看到他形象中阴暗的部分罢了,就和从前的我一样。”
“哈德?”小龙人小声吐出一个名字。
“噢,不是他。”封漫云仰面在甲板上躺下。林叶的沙沙声和虫鸣声在耳边荡漾,让西戍猎人前所未有地清醒,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旋即问道:“我有和你提到过,我为什么宁可被丢到西戍,也一定要做个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