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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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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先前一起出席商务餐叙,饭桌上酒水是少不了的,但是林阳很会体恤下属,我和肖珊虽然一起出席,但是林阳从不让我们喝酒,哪怕有人强行劝酒,林阳都说,他的女下属,从来不喝酒。

    我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还是不喝了,你们尽兴,我喝水就好。”

    陈嘉豪这挨千刀的,几百年都是一个样儿,一惊一乍的,不知道分场合说话,当场就问我,“小徒弟,你这不喝酒不喝茶的,是不是怀孕了?”

    我抓着玻璃杯,有点无措,笑了笑,“你是不是太八卦了。”

    “不是我八卦,是我老婆啊,上个月不是去检查么?怀了,人一声就特意嘱咐了,不能喝茶不能喝酒啊什么的,说了一大堆,你不会真的-------”陈嘉豪戚戚然地看着我,目光转移到我身侧,林阳身上。

    气氛尴尬得呼吸都小心翼翼。

    后半段,我基本上没怎么说话,陈嘉豪也觉得气氛严肃,接到他老婆的电话,说家里有事儿,匆匆走了,让我和林阳慢慢吃,吃完林阳送我回酒店。

    谁还吃得下去?

    我拿了外套和包,离开包间,林阳随后出来。

    走出大堂后,我原本想打车回酒店的,但林阳出来拉住我,说顺路送我回去,我说不要了,谢谢,他哀伤的眉目看着我,问我,“小唯,有必要这么抗拒我吗?只是顺路同一个酒店,有必要打车?我会吃了你?”

    然后我上了他的车。

    可他并没有送我回酒店,而是把车子开到老公园,找到当年那颗银杏树,路灯光还是当年那样暖橘色的昏?,长椅的朱漆在风吹日晒的时光里掉色变色,被人坐了这么多年,上面有一层特别的光泽。

    路灯投影着长椅的影子打在地上,背后是葱郁的银杏树,四月春光末,银杏树枝繁叶茂,再没有当年的落叶昏?,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们?契地站在那颗大树下,几年的光景,树干并没有粗壮多少,但是高了许多,高耸入漆?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是漆?。

    林阳抬起袖长的腿跨上台阶,走到那棵树跟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树干,而后,他掏出打亮手电筒,照亮树干。

    我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了悸动,没有了热泪盈眶,像一个旁观者站在长椅边。脑海中划过那年冬天,积雪身后,眼前恍惚,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站在那棵树前,在树干上刻下以为能承诺一辈子的誓言。

    我跟着那个一脸青春和崇拜的少女踏上台阶,站在少女旁边,看着树干上的字迹,不算模糊,但也没了当年的新鲜。

    “林阳杨小唯永远在一起。”

    站在我身边的男人伸手轻抚上面的自己。而我已经触摸不到了。这棵树长高了许多,当年我触手可及的位置,已经高出一大截,而那些重重刻下的字迹,也随着树干的生长,变得大了些,有些甚至四分五裂。比如那个“一”字。

    “你还记得当时吗?”

    “那时天真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不觉光阴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我轻声说。

    而后,是淡淡的沉?。

    我们都看着那一行字,当年的青春年少,当年的勇气可嘉,以为全世界都是我们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决心告别过去,既然如此,那当年的一切,都改还给他了。

    我在周围找了一根木棍,在银杏树根部开始松土。林阳疑惑地问我干什么,我说,“你也来帮忙。”

    他找了树枝来帮我,松开后,我开始用手刨,五年前的那一晚,我同顾承中回上海之前,我曾来过这里。亲手埋藏了一个随身佩戴了一年多的东西。

    一把钥匙。

    挖了很一会儿,我才看到包裹钥匙的手帕。但那张手帕已经烂掉了,被泥土和浸润的雨水给侵蚀了,我打开手帕,看到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带着底下的冰冷,放在手心里,像是要凉进心里。

    我站起身来,看着那枚钥匙,怅然地说,“当年你走了过后,我浑浑噩噩了一年,没有上学,一直在泡吧大家上网,烂得不得了,后来是你小叔找到我,说带我去上海。其实那时候我认为我的人生就那样了,但他说,杨小唯,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不管他当时是骗我忽悠我还是真的这么想,你小叔的确给了我一个新开始。我能念a大,能在上海生活下去,都是他的功劳。可能这些年他的目的的确不单纯,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他能对我做什么?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但这些年,我不是瞎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林阳,我真的等过你,等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直到那通电话,你明知道是我,却没有来找我,我才真的心死了。我把你当成借口来阻挡你小叔进入我的世界。但他还是进来了。我不想跟你说我和他的一切,因为在我心里,你是最美好的存在,他是什么,我暂且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也许是相守吧。毕竟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接受不辞而别和杳无音讯。相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即使你有不得以的苦衷,但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苦衷委屈买单。这就像,你小叔没义务为我的心碎绝望买单一样。”

    “这些年,我恨他也恨够了,有些事情,是言语表达不清楚的,譬如感情,譬如人性。一开始我想报复你,报复他,我想看着你们俩厮杀,两败俱伤。可到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决心。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和恩怨我不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能做的,只是退出,不参与,不过问。我说不清楚我现在想什么。但是莫名其妙的浑噩这么多年,我想往后的日子为自己而活,不等谁,不算计谁,期待谁,我想多爱自己一点。”

    林阳就站在我跟前,静静地听着我说完想说的话,风轻轻吹在耳边,呼呼的,吹起我耳畔的乱发,林阳伸手帮我捋头发,我没有躲开,拉过他的手,把钥匙放到他手里,“过去的,就到此为止吧。你也要有新的生活。往事就如同这把钥匙一样,虽然同样能打开那扇门,也能去除他身上的锈迹斑斑,却抹不掉他经历的痕迹。我们都要新开始,林阳。”

    林阳接过那把钥匙,看了半晌没说话,我以为他在思考我的话。毕竟我这么语重心长的,就是想他能明白,能放手。

    我们在夜风里站了很久,很久,他一直盯着那把钥匙,不知道在想什么。相比他的沉?,我絮叨的一大堆话,显得那么的孤独,无力。

    “我先走了,你不用送我,我打车。”我先说。

    然而,我转身的瞬间,林阳忽然叫我的名字,“小唯,你等等。”

    我转过身,对他笑了笑。

    他问我,“我能再抱你一次吗?”大约是怕我不同意,他强调地说“最后一次。”

    我沉?着,他苦笑地低头,特别怅然地语气说,“以后再也抱不到了。”

    我想了想,点头说。“好。”

    然后,他的拥抱袭来,一如当年的温柔温暖,只是当年的心迹无处可寻,只是两具干涸的身子和飘荡的灵魂,被永远分隔开,无法再相聚。

    拥抱完,林阳松开我,手心里捻着那把生锈的钥匙,忽然问我,“我今天终于知道,即使不是小叔,你跟了别人,我们都不可能了。”

    “但小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那么确定小叔真的爱你吗?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没提过结婚,忽然要结婚,你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阳忽然这么说,我有点瘆得慌,因为我自己心里也有怀疑,只是没那么厉害。可此刻林阳的眼神分明是……严肃认真。

    “你还记得奶奶走后,留下的遗嘱吗?”林阳忽然笑了笑,像是嘲讽,但更像是冷笑,一阵冷风吹过似的,我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我挣扎着,缓缓说,“这跟你奶奶的遗嘱有什么关系?”

    林阳沉着眸子,里头是我看不明白的深邃,他转身背对我,寂寞高大的背影银杏树一样笔直,“奶奶留下的遗嘱里,有关于你。”

    “什么关于我?”我心头一震,不忍问道。

    林阳微微侧过脑袋,我只看得见他三分之一侧脸,融在路灯的暖光里,却散发着令人寒战的冷气。

    那一整夜我都没睡着,清晨起床收拾了后,去餐厅吃完早餐,然后包了一辆出租车,带我回老家,去看我爸爸的坟茔。

    我站在满是荒草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生硬的字迹,??流下泪水。我问墓碑,爸爸,我该怎么按办。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我答案。

    离开的时候,我找到以前的邻居,给了一笔费用,让她帮我是不是打扫下我爸爸的墓地。

    那位阿姨还认得我,寒暄了一阵,我得知周昌鸣睾丸癌死了,周琪在不久前被人送回来,也是一堆骨灰,说是跟人打架斗殴,被打死的。至于张秀春,听说后来嫁给了一个卖猪肉的屠夫,日子过得并不好,而我那个弟弟,学习倒是不错,在念中学。阿姨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弟弟,我说不了,不了。

    风水轮流转,那些该得到报应的人,都遭了报应。

    三个小时候,我坐上回上海的飞机。天气很好,飞机穿透云层驶入平流层,我看着流云蔚蓝,心里全是怅然。

    飞机停在浦东国际机场,是张骏来接我的,顺便送小梦的飞机,去北京做培训。

    路上他问我脸色怎么不好,我说晕机,一口都没吃,饿得慌。

    他停在加油站,在便利店帮我买了热牛奶和面包,但一闻着牛奶那股腥味,我忍不住干呕。

    第一次干呕。

    张骏凝眸,郑重地看着我,拍着我后背顺气,我说要喝水,他赶紧拿了矿泉水给我,好不容易顺气下去了,他才问我,“你怀孕了?”

    “你怎么不去算命?”

    “谁的?”

    我愣了,然后脸色冷下来。盯着他说,“你几个意思。”

    张骏撇嘴,然后扇了自己一巴掌,跟我道歉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更何况还是旧情人!人家都说同学会同学会,搞垮一对是一对!你们这天天朝夕相处的,我能不担心吗?”

    “骏哥,你相信我吗?”我想起什么来,看着张骏的眼睛说。

    张骏愣了愣,“我当然相信你。”

    “你撒谎。你相信我就不会问我。”我拆穿张骏的笑意,又问,“你说,他会相信吗?”

    “自己做过的事儿能不知道?这算时间也算的清楚啊!”张骏信誓旦旦地说,“且老顾那是多少年的老将军了,能不知道?开玩笑!”

    “哦。”

    “走吧,送你回去,这么折腾,脸色好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家,我心里就越是不稳定,到市区后,我让张骏把车子开去张杨路的公寓。我要去找顾承中,孩子是两个人,他应该要知道。

    路上我打顾承中的电话,问了句在家没,他说在家,我说了句嗯,知道了就挂了。心想着,可能还能给他个惊喜。他不知道我回来。

    我从包里翻出门卡,刷卡上楼,因为有行李,所以张骏是和我一起上去的。但钥匙我没带在身上,就敲门。

    来开门的是容嫂,系着围裙,好似正在做家务,看见我的一瞬,容嫂愣了愣,尴尬地笑着,“小姐,您回来啦。”

    说着我走进门,扶着玄关的台面换鞋子,张骏把行李箱帮我拖进客厅,“容嫂。?烦你帮我们倒两杯水。先生呢?”

    容嫂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我,支支吾吾地说,“先生在房间里,那个,小姐,我先去给您倒水。”

    换了拖鞋,我招呼张骏坐下,然后径直往卧室去,大约是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卧室门被推开,顾承中穿着睡衣走出来,有一丝意外,但是立即冷了,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抿嘴一笑,“给你惊喜。”

    “项目做完了?”

    “没有,我回来时想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会很开心。”我靠在墙壁上,笑眯眯地说。

    “什么事?”

    “我-------”

    我刚准备开口,主卧里传来一声呼喊。软绵绵的,是女人的声音,“承中,给我把睡衣拿进来一下。”

    我当场石化了,那声音很尖,只要听一声就知道是谁。

    卢晗菲。

    我脸色变了,方才的笑意垂在嘴角,像一块冻僵的猪肉,化不开的恶心,“谁在里面?”

    “你先去客厅等我下。”顾承中并没有马上回复我,而是转身进了房间,拿了一团东西送去浴室门口,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并没有去客厅,而是跟着去了浴室门口,在浴室裂开一道缝隙的时候,我一脚踹开了门,里头的女人一声尖叫,浑身赤裸,发现站在门口的我,她连忙用双手挡住关键部位,快速转过背去。而那一闪而过的胸部上的吻痕,却叫我印象深刻。

    “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这是为什么。”我叫自己冷静下来,捏着拳头,转身看着顾承中的眼睛,近乎哆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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