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见段氏。
瞧在陶理轩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见阿洛怕成这样,又瘦伶伶的,心里只觉怜惜。到底是一个娘生的,一根藤上开不出两色花儿来,哪里会不在意她,只又叫段氏开了库房拿了几匹绸缎给她,叫阿洛连着银子一道带回去。
有了银子,孙家那头便富足了一段日子,阿洛却连绣花读书的时候也没有,给婆母嫂子侍候的团团转,又是端茶又是洗漱,侍候的不好了还要给旁人用市井话挖苦几句,给外头人瞧了只觉不像话。
到了阿洛这头原也觉得苦,给孙秀才嘬嘬牙斜着眼敲打一番,她也觉着是自己不贤惠,又怕他因这样的事体休了她,便咬了牙十成十忠心地伺候婆婆嫂子一家子。几月下来脸盘又黄了一度,同未嫁时候白生生的颜色且不能比,孙秀才也装着样苦读,不肯再同她一屋,倒往外去的时间越发多起来。
不过段氏这番话同阿蕴讲实在是俏眼做给瞎子瞧。阿蕴不十分应和她,也不多怜悯阿洛,只觉自己是个局外人。
可这番话倒给继婆婆苏氏做元宝时听见了,扭了头使人传到了陶理轩耳朵里。旁人都觉骂得好的,陶理轩再不能忍得自己媳妇这般说亲妹子,只觉身旁妇人皆是刻薄的很了,语声软和温柔着,却只掐着旁人七寸上刻薄话说道,这般丧事里大庭广众的只丟了大房的脸面。
陶理轩当晚烫了脚,便不再搭理段氏,凭她说甚,皆是背了身冷淡的十足十。这幅样子叫段氏瞧了,无端端又生了一股子闷气。
她心里头想起意姐儿来,前几日意姐儿来时她还如临大敌,金玉一样的样貌举止,只把她衬到泥里去,丈夫只不关心意姐儿,只段氏仍觉着他一颗心皆在那知州夫人身上了。她自家心里不忿之下倒说出胡话来。可冷眼瞧着,知州分明同知州夫人两个恩爱的很了,那吕氏哪里又稀罕陶理轩?便又觉自己无趣的很了,旁人且不把她放在眼里瞧。
她早把说阿洛的事体忘个精光,只因阿洛只是个乐子,瞧瞧笑话说说嘴儿便算了,哪里成日把笑话惦记心里了,更不觉得自己说阿洛的话不好听,只实话实说罢了。看陶理轩的样子,又想了几遍自家这几日有甚出错的地儿,想了半日只觉他是念着她冲撞了知州夫人,倒给她这个正头娘子脸色看。
段氏想着便红了眼圈,她宁可当个草木人,也不愿知道他心里想的甚。定亲时候寥寥见他两面,他白脸俊俏的样子她怎么想都是好的,夜里捂着心口砰砰直跳,想了他的样子才能甜蜜蜜的睡下。等到嫁了,陶理轩也不纳妾,连通房丫鬟也不碰的,虽待她不是太亲近,她只觉是性情使然,仍是爱的很了。
哪里晓得给他理东西的时候,才翻出近手的抽屉里有一张画像,戴锥帽姑娘无意间抿嘴笑出两个梨涡,端庄又稚气,在春风里衣袂翻飞,露出一段皓腕来。
想打听出来也不难,画像里的姑娘瞧着也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且不是外头的暗门子能比,想必多半是来府里的客人呢,这一打听才知是许久前做过客的京城贵女。听闻还是个有封号在身的,那姑娘住的那几日吃用皆是玉粒金莼,人却是和善端庄的很,几个陶家的老人皆记得她。本来段氏心里头倒是平静许多了,也知怕是丈夫痴念罢了,那贵女怕是一辈子也不定再来青州了,故而段氏也不再似将将发现那般吃味,只把这事儿埋了心底去,再不回想。好在陶理轩仿佛也并不知情,一字不提,仍是平常待她。
这头段氏红了眼圈,也不敢多说道,只委委屈屈地熄了灯,躺在陶理轩身侧不说话。半晌,陶理轩倒是叹息一声,又转过身了拍拍她的手不说话了。这一下却引得段氏流了满脸泪。
陶理轩只给她擦擦脸,安抚道:“我原也不是怪你,只你这人前人后的也待收敛些,她本也不曾多得罪你了。”
这话说的段氏一颗心突突地乱跳,又四分五裂埋进冰里,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喘了两声还不足的,只对着丈夫愕然的面孔哭道:“你还想着她?且不看她是已经嫁了人了!她不拿你放眼里看,你倒关心她?也不看看咱们是甚么身份的人家……”
陶理轩见她仍旧执迷不悟,倒是生出厌烦来,冷冷一笑道:“我倒没见过比你更没脑子的妇人。”
段氏只觉酸的很,自己一番热心肠在他眼里具比不得几句失礼的酸化要紧,狰狞了一张脸尖声指了他道:“她已是知州的娘子了!你还想着她且不知人家把你作了笑话看!那日知州来,把她看的可紧,也不知是不是知你的浪荡心思!”段氏平日里还能作大度样子,实则也是把不住的,如今一通刻薄只觉痛快。
陶理轩才知段氏实在说意姐儿,并非说的阿洛的事,两人说的话全不在一根藤上,竟还能说那久。他自己隐瞒许久的心思又给她一通揭,只觉心口的疤痕具给挑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来。
段氏也觉自己是没脑子,这样的话也不能在委屈之下说了,本也是忍者要带进棺材的,不由又有些无措起来,拉了他的绸衣想解释。
陶理轩只不肯再同她一道,起了身,披着外衣下了地去了书房里将就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