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跟屁虫

    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无常的，即使当时看到玄贞道士的道法让他们为之痴迷，但接下来一百遍的《太上感应篇》抄下来便绝了他们大部分人的心思。道法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读书习武好。

    但这里面不包括陈景元，在抄完百遍的《太上感应篇》之后，他依旧对道法充斥着幻想，武学什么的和道法比起来弱爆了，好不好。御风而行，弹指杀敌才是该我辈风采。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玄贞道士所言的修习道法的前提条件的练气化精，通读道藏竟是半点通融不得。

    且不说通读满满一屋子的道藏是何等巨大的工作量，就说练气化精是何等高深的境界，整个青城派除几位观主外只有寥寥几人达到或超越这个境界而已。

    其中最年轻的是上一代的首徒冲云道长，也已经三十余岁，是整个大楚赫赫有名的逸侠了。当年冲云道士单枪匹马转战两千里诛杀蜀中九盗声名鹊起后，又在湘水畔大战为祸多年的猪婆龙最终提得猪婆龙大如房屋般的头颅而归，震惊整个大楚，这一战彻底奠定了他当代第一人的名声。

    可是陈景元没听说冲云道人会什么御风驱水的道法啊，反而是一套《风雨剑法》主攻、一套《水云剑法》主守，为人津津乐道。莫不是这两套剑法大成后自然有御风驱水之能？陈景元心中狐疑，但又找不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冲云道人一问究竟。只得每天跟在玄贞道士屁股后面，希望这牛鼻子老道哪天喝醉之后，传授他一二道神通。

    玄贞道士本就是个不擅与人交流的性格，那天为了督促陈景元等人读书才施展一二，怎么都没想到屁股后面多了一个跟屁虫，每天道长长，道长短，如同一只蜜蜂，让他不胜其扰。恼怒的时候恨不得拿起腰上的佩剑将他连人带嘴钉在墙上，让他和那些蚊子血作伴，只不过他一个道士如何做的出此等事，也只得每天拉着脸，不对陈景元有半分好言语，希望他快点滚蛋。

    只可惜陈景元小小年纪也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居然忍得住老道士的铁面冷语，一旬有余都不曾放弃。

    当然，旧衣老道士和习武小天才的奇葩组合也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不知是哪个促狭鬼，居然给他们两个起了个“不高兴”、“没头脑”的诨号，一时间也是大家闲谈时必备的笑料。

    某颗柳树下，穿着新领道袍的陈景元对自己多了个外号浑然不知，仍在苦思冥想拿下老道士的法子。忽然他灵机一动，他一个入门三个月的小道童都有新衣服可领，为啥牛鼻子老道依然穿着那件破道袍？莫不是老道士没有供奉？

    他一拍手，是了肯定如此，青城派管理极严，上至观主下至道童，每月都要做些扫地搬水洗衣做菜的杂事，不然便扣除全部月俸，按照观主的说法这是为了避免青城派的道士们靠人供养，使得五体不勤，五谷不分，失了本我。

    但陈景元跟了玄贞道长这么久，居然发现玄贞道长除了每隔三天来讲讲道经外，居然除了读书便是喝酒，当然大部分时间是两者一起干。是了，这样懒散的玄贞道长肯定是拿不到月俸的，没有月俸他如何去换取新道袍。

    陈景元眼珠子一转，老道士没有月俸，可他有啊，如果他去换取一件新道袍给老道士换上，必然可以讨到老道士欢心。想想老道士开心之下传他几手可速成的道法，岂不是美滋滋。

    陈景元将几个月剩余的月俸去专门负责道袍法衣的执事道人那边换了一身紫色的天仙洞衣。说起这天仙栋衣可是有些讲究：对襟而开，长及小腿，袖长随身，前上有金丝绣的日月星辰、后有银丝编的先天八卦，一身紫色号称紫气东来，寻常道士是万万穿不得的。

    只不过执事道人听说是给玄贞道长换新道袍后，居然拿出了这身天仙洞衣。陈景元以为单单只是个好看，却不知道按他那点月俸怕是连这道袍胸前一半的金丝都换不到。看着陈景元捧着天仙洞衣蹦蹦跳跳的离开，执事道人摇摇头，颠了颠小道士那点月俸银子，却是施施然去山下换几壶酒喝。

    待到老道士所居小院，正巧遇上玄贞道士门户不掩，醉酒在床呼呼大睡，那身“百纳道袍”被老道士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看着醉酒都不忘整理衣服的老道士，陈景元撇撇嘴，心里暗想真真是个穷酸货，堕我青城派堂皇大派的威名。

    陈景元放下手中的天仙洞衣，用两只手指拎起老道士的旧道袍，就意图丢进垃圾桶，不料正在沉睡的老道士陡然睁开了眼，一声怒斥：

    “你在干什么！”

    声音间竟有风雷之声，陈景元感觉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眼睛一花，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起身的老道士看到桌上陈景元拿来天仙洞衣一阵惊愕，恍惚间一拍脑壳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犯了错，急急忙忙去扶被他下意识所发气劲撞出屋外的陈景元，却看到陈景元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鼻中流出鲜血，指着玄贞破口大骂：

    “臭牛鼻子，小爷花自己月俸，好心好意给你换件漂亮道袍，你却如此待我，你的什么破道法小爷不学罢了，但你记着，莫欺少年穷，今天的账，小爷总有一天会还回来，只要我不死。”

    说罢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玄贞疾行扶起陈景元，看着他因为受伤变得苍白的小脸，终是一声叹息。

    脚下运起天罗步，往观中的医药道人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