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搭把手。
沈瑜走过来的时候,瞥了一眼被师清漪扔到地上的那张脸模,之后立在洛神床边:“不介意我再帮她看一下吧?”
师清漪的戒心已经放下了许多:“请吧,麻烦你了,之前也谢谢你救她。”
“没什么。”沈瑜坐下来,手指搭在洛神的脉弦之上,替她号脉:“分内之事。”
师清漪看她号脉的手势,和现在的中医有很大不同,像是某种很古早的方式,而且沈瑜端坐号脉时,气定神闲,娴静非常,这种气度现在很多人都是学不来的。就像是她当初见洛神一样,洛神身上萦绕的那种古韵雅致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是自然而然地流露。
“没有大碍。”诊过脉,沈瑜站起身:“她的体质很特殊,我待会再给她配点药,明天早上会好转很多。”
“谢谢。”既然两个医生都确认过,师清漪终于算是放心了。
沈瑜似有琢磨地盯着她,师清漪并没有在意,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洛神身上。沈瑜笑了笑,看向千芊,自来熟似地唠嗑起来:“想不到‘李雅’护士原来这么精通医蛊之术呢?我一直好奇蛊医,想好好见识一番,不想今天真的开了眼界,竟然还是个擅易容之术的蛊医。”
千芊也是个随随意意,不会尴尬的人,得空扯下了易容面皮,妩媚一笑:“她是师清漪,我叫千芊。洛神这几天是由沈医生你医治的吧,蒙你顾看,她恢复得很好,所以还是沈医生你医术高明,我这种粗鄙乡术,不值一提。”
“师清漪,师小姐。”沈瑜看了一眼师清漪,又道:“千小姐过谦了,刚才可是你救了她的。”
这两人兀自客气,你来我往的,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便舒缓了下来。洛神在休息,师清漪就在那瞬也不瞬地看着洛神,手伸到被子里,在里面握了她的手,舍不得放。
木小渊这下急了,一跺脚,蹭蹭蹭地跑到洛神床边,就要拉开师清漪:“你走开啊!快放开我家宫主的手!”
沈瑜见了,出声劝阻:“阿萸。”
洛神和沈瑜都称呼这个木小渊为阿萸,应该是她的小名昵称?
阿萸道:“心姐你不要管我,我真是气死了,我气死了。”
师清漪敏捷地避开了,脑袋一歪:“你家公主?”
“是啊!”阿萸怒道:“我家宫主!不是你家!”
师清漪轻啧一声:“可你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王子啊。”
阿萸:“……”
她面色不善,还要再说话,师清漪伸出食指抵在唇边,轻轻说:“嘘,安静,病人需要休息。你是护士,你该明白的。”
阿萸就像被个大窝窝头给噎住了,这一口气愣没提上来:“……”
沈瑜低声跟阿萸耳语了几句,似在劝说,阿萸朝着师清漪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给我等着,等宫主醒了,你看我怎么……”
“你要对我做什么?”师清漪无辜地指了指病床:“对了,这里床单被药水打湿了,能不能请阿萸护士你帮忙拿床干净的,我对这医院不熟,而且还要在这照顾你家‘公主’,就只能麻烦你了。”
阿萸气得脸色发青,不过看到床单的确应该换了,不然洛神睡起来也不舒服。她嘀嘀咕咕了一会,跟着沈瑜出去,不多时带了新床单过来,与师清漪,千芊三人一起换过,临走前又看了熟睡中的洛神好几眼,最后再剜了师清漪一记眼刀,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
阿萸一走,病房里那股子不满的视线终于消失,师清漪难得轻松一阵:“这个阿萸护士,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啊?”
“好像是的。”千芊百无聊赖地托腮:“那两个人,倒挺有意思的,对洛神很好。看这交情,不像是这几天因为救治才认识的。”
师清漪蹙眉:“我也觉得。可是洛神自从墓里出来之后,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很少在外的,我还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两个人。不过以前洛神独自到过四川一段时间,这里是四川,难道是那时候认识的?”
虽说这么想似乎也有些道理,逻辑上说得通,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尤其是那两人对待自己的态度,那个沈瑜意味深长的,这阿萸更甚,不知道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
她满肚子疑惑,可连日奔波,疲累非常,也只能等到洛神好转之后再想了。毕竟洛神现在的情况,远比其它任何事都重要。
师清漪道:“你也累了,到外面找个酒店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如果有事,还有沈医生在外面。”
“那好,明天我再过来。”千芊站起来,明白师清漪是绝不可能离开这间房的,只得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也多睡一下,不要太过劳累,师清漪笑了笑,目送她出去。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这种静是那么的平和安宁,师清漪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重压卸下,如今看着苦苦找寻的女人就在自己眼前,她不知道心底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滋味。原来极致的悲之后,再迎来极致的喜,大落大起,竟会融合成现在这种无法言说的平静。就像是一叶孤舟在狂风巨浪的海面挣扎彷徨,寻找方向,时时都有覆灭的可能,如今终于风平浪静,天高海阔。
令她停靠的唯一港湾就在眼前。
她终于,可以靠岸了。
“晚安,洛神。”师清漪揉了揉女人散在枕上的长发,轻声低喃。
太累了,师清漪也不记得自己是守到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的,只知道脑海里意识苏醒之后,能感觉到这间隐蔽的病房竟然开了窗,冬天清冷的光从窗外散进来,覆在每一个角落。
以手为枕的姿势令她的肩膀发了麻,师清漪动了动身子,抬手去糅眼睛,感觉自己身上盖了薄毯子,并且感到有人在撩她发丝。
她顿时一个激灵,直起身来。
洛神就靠坐在床头,略微低了头凝望着她,手上绕着师清漪的几缕发丝,这动作使得她身体往这边倾了一些,一把青丝就慵懒地散了下来,衬着她苍白清丽的脸容,殷红似血的朱砂。
师清漪面上恍惚了好一阵。
洛神绕着她发丝把玩的手指挑了一下,唇角在薄光中微微勾了个笑的弧度,声音颇有些有气无力:“早安,清漪。”
静了许久,师清漪也弯着眉眼,轻轻笑了:“早安。醒得比我还早,看来是我这看护做得不称职。”
洛神只将她静静望着,深邃眼底光波静敛:“这些日子你做了一个很久的噩梦。我希望你真正醒来之时,能第一眼看到我。”
师清漪怔了怔。
旋即笑道:“对,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梦醒了,都结束了。”
她在这凉薄微光中与洛神对视:“我还做了个梦呢。梦见你出了一趟远门,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就在门口等,每天都在那里等,你跟我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你。秋天到了,秋叶黄了,重阳了,我站在落叶上,远远地看见你朝我走过来。”
洛神撩开她的发丝,轻轻摸到她的面颊摩挲,眼角略略勾出一抹红来:“……你受苦了。”
明明是冬天,师清漪的眼睫上却好像染着春风,配合着洛神的动作,轻轻摇头:“做梦而已,怎么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