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温九九吃完饭,陈颜才气定神闲的来到大堂。
孙管事抱着厚厚的账本册子,跪在大堂的院子外,早已跪了一个时辰了。此时膝盖已经麻了,没有知觉,平常他作为府里的管事,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跪过这么多时辰。且手里抱着的那些账本重重的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在是傍晚,太阳几乎完全落下,不然他顶着正午的大太阳这么跪,估计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他看见陈颜穿过回廊,毫不犹豫地走进大堂,想哭的心都有。好不容易看见人影,结果人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又不傻,他今天肯定要倒霉,上次让王大夫提的意见没被采用他就觉得有蹊跷,今天又搞了这么一套动作,她就是在立威呢。
孙管事抬头看了一眼大堂的方向,眼里闪过阴狠,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真有意外,拉也要拉一个人下水。
——
陈颜来到大堂的时候,便看到一个身穿僧袍的年轻男子静立在那。眉目如画,这种相貌跟所处的地方格格不入,仿若真的是天上的谪仙一般。此时眉眼低垂,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修长白皙的手指有条不紊的转动着。
不得不说,就连陈颜看到他的时候也是有丝诧异。难怪先前原主对他深信不疑,说去祈福就去祈福了。这宁静致远的气质确实让人感觉很舒服。
“那可不,这可是男二。”狗蛋察觉到陈颜的想法,连忙应和道。
“男二?”
“对啊,严格上说不算,但是剧情里又没有其他的男二。这位算是穿书女的白月光,法号释初。穿书女刚穿越过来时去山上捡漏遇见了因采草药受伤的他,救了他一命。”
“因为他长得过于好看,心生爱意,但是被他拒绝了。释初后来帮她也是出于她的救命之恩。”
“释初认识原主后,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不过时常跟原主讲经论道,然后让原主为病重的温员外祈福。后来温员外家破人亡时,释初知晓原委,明白自己做了间接的刽子手,于是彻底与穿书女断了联系,后半辈子日日在寺庙里给温家念诵《往生咒》,也算是在还因果。”
陈颜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下人刚给她倒的茶,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平静的问:“大师可知为何让你站了这么久?”
“贫僧不知。”释初神色不改的答道,仿佛在堂中站了一个时辰的不是他一样。长身玉立,宛如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大师出家多久了?”
“贫僧从小被住持收养,十岁时正式皈依佛门,如今十载有余。”
“十载已算久了,想必对佛法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不知大师如何看待因果二字?”陈颜看着他听到这个词后,面色多了丝变化。
只顿了一瞬,便开口道:“承其因,担其果。”
陈颜放下茶盏,挑眉“这样就可以还其因了吗?”
没等他回话,又继续道:“大师有没有想过,担下的果,有可能是另一件事的因呢?佛不理俗世,必然有他的道理,出家人六根清净,不问世俗一心向佛。承其因担其果本是正确的,可万一这个因果是罪孽不该担呢?并且,什么样的果承什么样的因,大师您又能解释的通吗?”
“大师出家十载,诵读的经书也不少,可论其中的道理,大师又参悟几何?承担因果天经地义,可万一大师在还因果时不小心承了别的因,那当如何。还的清还好,还不清的话又当如何?”
陈颜的这些话仿若寺里的钟响,一遍遍的在释初的心中回荡。他承认,一向做事寻求问心无愧的他在此刻慌了神。他从没想过这些问题,甚至理所应当得觉得自己做的事皆不可能出错,但是正如面前的妇人所说,他,真的做对了吗?
他从来没有问过董晴晴为什么让自己结识这位妇人,也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要引导这妇人诵经。只觉得诵经本就可以静心凝神,积累福德。他没有错,也不可能错。
可现如今温家的这步田地,温员外重病在床,如果温夫人继续天天诵经,那……
似乎一刹那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良久,才朝着陈颜的方向深深一拜:“贫僧糊涂,多谢夫人提点。叨扰夫人多日,贫僧这就离去。”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转身离去。
其实世间万物万事,都离不开“因果”。释初被救是因,帮她是果;间接推动了温家的灭亡是因,后半辈子超度亡魂是果;穿书女迫害温家是因,陈颜要讨回公道是果。因果循环,又岂是“承其因,担其果”区区六个字就能概括的。更何况担不担得起,也得看个人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