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梨:“所以你就大胆地说吧,狗头军师,接下来正常人应该怎么做?”
盛喃怔了下。
“正常人”这个词像根刺一样,轻轻在她心窝里戳了一下。
她突然懂了谈梨为什么给她打电话:谈梨把自己界定在“不正常”的那个范围里,谈梨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和作为在正常人眼里是对的还是有点疯的,谈梨害怕暴露出自己的“不正常”,害怕被秦隐的母亲讨厌、排斥。
以前,谈梨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
盛喃抽了抽鼻子。
还抱着电话沉思的谈梨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哭了似的?”
“胡说,”盛喃立刻反驳,“我只是有点感动,我们梨哥终于要嫁出去了。”
谈梨:“?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狗头军师?”
盛喃:“呸,你才狗头军师。”
谈梨:“那你倒是提出点建设性的提案。”
盛喃想了想:“我家那些老迂腐们不是总念叨少说少错嘛,那你实在不确定就少说点?”
谈梨思索两秒,点头:“你继续说。”
盛喃:“既然都见到他妈妈了,你太早离开显得不尊重长辈,下午应该陪一陪。然后你最多等到吃完晚饭就回去吧?那些思想比较传统的长辈们好像都觉得,女孩子太早在男朋友家里过夜不合适。”
谈梨深以为然:“有道理。”
两个“臭皮匠”又叽叽咕咕讨论好一会儿后,终于绞尽了脑汁和她们仅止步于理论知识的“见家长须知”。
盛喃正在聚精会神地给谈梨做最后的嘱咐时,一个恐怖的背景音突然插进电话交谈里——
“盛喃,我注意你好一会儿了。我让你们背诵,你给我课上打电话,你很有勇气啊?”
“……”
谈梨:ops。
她对盛喃脾性熟悉,看着咋呼又奓毛,真到了家长老师这类长辈面前就怂得不得了。
电话对面背诵声安静下来,变成死寂,那个老师的声音显得清晰而阴沉。
“还发什么愣,手机给我交上来!”
“我是,是……”
盛喃声音透着点无措。
“老师,”
一个干净慵懒的少年音突然响起,那个声调拖得松散,漫不经心,像在午后的阳光里久睡初醒。
“电话是我让她打的。”
死寂维系两秒,阴沉的声音再开口时多了几分僵硬:“靳一你,你让她打电话干吗?”
质地干净的少年音笑了声,带上两分睡意未散的哑:“腿断了,让她打120,行不行?”
“——”
学生们忍低的笑声里,有人从盛喃手里拿走了手机。
“放我这儿,下课还你。”
声音懒洋洋地趴回桌上去。
几秒后,谈梨对着挂断的电话。
哦豁?
历时大半下午的机械式陪聊后,谈梨终于又艰难地熬完了晚餐时间。
最后一口饭咽下去,谈梨由衷产生了一种“终于要活过来了”的希望。
她郑重地放下碗筷,正思考着要怎样开口正常地表达“告辞”的意思,就听见桌对面萧筱问:“谈梨吃完了?”
谈梨立刻抬头:“我吃完了,阿姨。”
萧筱:“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你们两个相处了?”
想起那句被当场抓包的“吃饭饭牵手手”,谈梨木着脸摇头:“没,没有。”
萧筱点头:“那就好。对了,你今天来家里找秦隐是有事情吧?一下午都没给你们什么私人时间,不然你们……”
萧筱停住,微笑着看两人。
谈梨想了两秒,意会到什么,她站起身:“不用了阿姨,我这就回——”
谈梨话没说完,垂在身侧的手被一把握住。她愣了下,本能侧过头看向身旁坐着的秦隐。
秦隐放下手里筷子,淡然抬眼:“不用,她就住这里。”
萧筱没说话,视线慢慢扫过两人,落到呆住的谈梨身上:“你们这是,已经同居了?”
谈梨立刻回头:“没……”
秦隐:“是。”
谈梨:“——?”
说好的长辈喜欢矜持的,性冷淡他为什么不按套路来??
萧筱意味深长地看向儿子:“我随口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
秦隐冷淡回视:“我不紧张。”
萧筱视线一压,仿佛穿过餐桌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不紧张还要护这么紧?”
秦隐:“我怕她紧张。”
萧筱:“你这样只会让她更紧张。”
秦隐:“她紧张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今天我不这样,以后她还要紧张。”
谈梨:“……?”
她语文这么差了吗,为什么听不懂他们母子在说什么?
萧筱眯了下眼,抛出最后一问:“你这是在向我表明态度了?”
“不,”秦隐垂眸,更紧地握住谈梨的手,然后他抬眼,认真地看向萧筱,“这是表明心意。”
萧筱沉默下来。
这场令谈梨全程没跟上节奏的母慈子孝局也终于就此宣告结束。
餐后,谈梨拉着秦隐躲上二楼。
午餐时留下的阴影太深刻,她趴在楼梯口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会儿,确定没人才转回来:“你为什么要骗阿姨说我们同居了?”
秦隐:“因为她了解我。”
谈梨:“啊?”
秦隐却没有再解释了:“为了让我的谎不被拆穿,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洗漱之类的用品我已经让蔡姨帮你准备好了。”
谈梨回神,连忙拒绝:“不不不不不……”
秦隐:“为什么?”
谈梨支吾两秒,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明天还要上早课呢,距离这么远,如果要早起过去那也太痛苦了。”
秦隐还想说什么,谈梨已经竖起巴掌,一副严肃又正经的模样:“我去意已决,男朋友你不用劝了。不管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没用的,放弃吧。”
秦隐停了两秒,“好。”
谈梨意外抬头:“这么轻易就放弃啦?”
秦隐微挑眉:“所以你其实想我强留你?”
谈梨立刻退后半步,保持笑容:“不是,就是没在你这儿赢得这么顺利过,有点不习惯。”
秦隐眼神动了动,他没说什么,示意主卧方向:“你手机应该充好电了。”
谈梨回头一笑:“谢谢男朋友!”
秦隐没说话。
在原地停了两秒,他慢慢直起身,朝卧室走去。
谈梨收拾好东西,去主卧的洗手间里重新扎起长发。
洗手间外正对主卧的内玄关,门是磨砂玻璃的材质,隔着模糊的玻璃门,谈梨看见秦隐进了房间,又回到门外。
那人修长的身影被拓在门上,影影绰绰的。
谈梨一边绑头发,一边忍不住笑起来:某个性冷淡原来也会有不舍得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吗?
谈梨扎好头发,甩了下马尾。
她洗完手,拿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后便扔进纸篓。然后谈梨推开了面前的磨砂玻璃门。
踏出洗手间的那一秒,她笑着仰头,开口:“等下次好不好?下次阿姨不在的话,我一定来陪你——”
话声戛然而止。
洗手间外的内玄关没开大灯,只亮着一圈led灯带。光线的亮度偏低,将视野里的一切磨得朦胧几分。
昏暗的灯带下,对面刻着某种花瓣暗纹的深色墙纸被影绰出一种迷离暧昧的颜色。而那墙纸的暗纹前,戴着黑色口罩和l型耳钉的男人就插兜靠在墙根前。
仿佛等了很久。
到此刻听见声音,他撩起眼,印着liar字母的黑色口罩上方,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微微熠着。
他一动未动地望着她。
直过去许久,隔着口罩的低哑声音终于响起,冷淡又勾人。
“一定要走么?”
谈梨僵停:…………艹。
这人犯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