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持半夜回到家,把墙边的芍药又给折腾了一遍。这两天他天天倒腾院子里这些花,本来都快要到抽花苞的时候了,被他乱七八糟一顿作孽,全给弄成了枯枝败叶。管家看得好生心疼,周晏持这幅样子不用想都能知道肯定又跟杜若蘅相关,这让他相当无奈,都已经劝了三年,老管家早就到了词穷的地步了。
等周晏持终于消停回到客厅,管家说您晚上在外面吃得好吗要么我给您去熬碗小米粥?
周晏持突然问他:“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您别胡思乱想。”
“我今天看见她,她跟三年前没两样。从里到外都没怎么变,柔婉漂亮。”周晏持揉着眉心说得缓慢,到后面越来越有点伤感的意味,“但是看见我的时候就跟看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估计现在她看大街上一只流浪猫都比看我要温柔。”
管家心说那是自然,人家流浪猫可没像您那样三心二意。但口头上还是得宽慰:“这也未必不是好现象。听您这意思,杜小姐现在对您没什么感情,但也不像以前那么恨您了。您往好处想啊,这说明您还是有机会的。”
隔了一会儿,周晏持开口:“她都跟康宸订婚了,哪来的什么机会。”
管家在心里叹一口气。表面仍然还得宽解这位一家之主,即便如今这家里其实也就只剩下一个人:“沈初先生不是澄清过了么,只是打算订婚过,但最终也没订婚。依我看您不如找个时间跟杜小姐好好谈一谈,至少要让杜小姐知道您真正是怎么想的才行。”
杜若蘅从T城回去后就一直忙碌。她和康宸一起去M城拜访那位气焰嚣张的陶姓客人,对方将他们从天亮晾到天黑,最后又叫秘书转告他们,说他今天太忙请他们隔日再来。
两人从办公大楼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康宸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将太阳镜戴在脸上,说:“有点饿了,去吃点东西好了。”
于是找了家店随意点了几个菜,两人都没怎么动筷。康宸在中途拨了几个电话,几句客套之后询问那位陶先生的私人感情状况。最后他收了线,跟她说:“这个人与结发妻子的感情状况一般,这两个月他有一个比较亲密的情人,住在利南区一座别墅里。我有个朋友正好认识这位女子,明天下午经他牵线去拜访一趟,应该会比直接当面道歉要容易一些。”
杜若蘅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康宸看了看她,说:“对这种事觉得不太舒服?”
杜若蘅笑了笑。隔了片刻才说:“已经折腾这么长时间,能比较妥善地解决就算不错。”
他给她夹菜,宽解她:“只要跟人打交道,总能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有些事你趟过去之后,都不想回头再看一眼。对付这种人就是这样,过程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其实并不重要,目的达到就好。”
杜若蘅安静听完,半晌不答。然后说:“归根到底是我的过失。早先再忍一忍,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康宸不置可否:“刘副总也有错,无论如何他不该早走,只留下你一个人应付。”又笑着说,“你一直大方明理,这种事你做得出来其实我还挺惊讶。没事,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的么。”
最后一句话让杜若蘅接下来吃得不太顺,但她掩饰得很好。回到酒店苏裘打来电话,汇报周缇缇一天的活动,末了突然跟她说:“我听说下个月月底有远珩集团的董事会换届选举。”
杜若蘅心不在焉嗯了一声,说三年一届这不是很正常么。
“就算你上回是弃权,今年你怎么能这么不关心这件事。”苏裘说,“听说你的前夫跟你的现男友很可能会有一场很精彩的对决啊杜小姐。”
“……”
“我是今天听同事闲谈才知道,远珩好像有不少股东都受不了周晏持多年的专权作风,打算这回选举的时候直接把他票选淘汰出董事会来着。就算失败,不是紧跟着还有个董事推举董事长么。康宸现在在远珩是民心所向,不少老董事都挺喜欢他,说不定就给直接推举成远珩的新一任董事长了呢。”苏裘说,“这么让人期待的事你都没跟我说过,你不厚道啊亲爱的。”
“……”
杜若蘅在这边一直没回话,苏裘总算琢磨出不对劲:“康宸没跟你提过这回事?”
杜若蘅托着下巴看了半晌外面的夜空,漫不经心说可能他觉得这事我不参与比较好。
苏裘张了张嘴,良久幽幽说:“利益当头,小心火烛啊。”
次日下午康宸去了利南区,到了傍晚却无功而返。耐心如康宸也有些撑不住,揉着太阳穴不想说话。杜若蘅反过来安抚他,给他倒水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一点似有若无的女性香水气息,除此之外她还从他的衬衫衣领上看见了一点没有被抹干净的红色痕迹。
两个人连夜飞回S城,一路上各怀心思,都没怎么交流。事情到这一地步,只有坐等总部有关于杜若蘅被降职的通知文件。然而第二天中午那位陶先生却突然主动给杜若蘅打了电话。他的口吻格外客气,说前两天确实是太忙,对不住亲自过去M市的杜若蘅,如果有空的话不如晚上一起吃顿饭,权当是迟来的接风洗尘。
杜若蘅为他的态度所惊诧,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说不用麻烦了,他们已经回了S市。
陶先生啊了一声,操着浓重的M市口音热情说:“那就下次。下次杜小姐过来M市的时候一定告诉我一声,我做东,保管杜小姐玩得顺心如意。”
杜若蘅随口应付了他几句,然后试探问:“是康宸总经理昨天下午见到您了吗?”
“什么康宸总经理?杜小姐来头这么大,哪还用得着提什么外人。”陶先生在电话那头恭维道,“以我跟周董的交情,杜小姐要是早说一句与周董的渊源,我们之间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现在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您说对不对?”
挂断电话后杜若蘅在办公室站定良久。然后她咬着手指头开始来回转圈。汪菲菲从前台打来的电话她都没听见。直到汪菲菲找到她办公室,敲门说:“若蘅姐,大堂有位律师找你。”
杜若蘅跟着她下楼,在休息区只看见了沈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他穿得西装革履,手边一份文件,站起来跟杜若蘅握手:“杜小姐,很久不见。”
“前台说有律师找我。”
“啊,我就是。”沈初拢了拢西装前襟,慢条斯理说,“我受周晏持先生委托,特地来S城负责代理他与您之间的财产转让事宜。周晏持先生打算把T城两处湖边别墅转让给杜小姐,此外还有部分股份与现金。这是财产转让协议,他作为甲方转让方已经签字,您是乙方,劳烦您把名字签在这里。”
杜若蘅没有接。“做什么?”
“我是有律师资格证的,这份财产转让协议也是真的,这两点你不要怀疑。”沈初说,“周晏持坚持这么做,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他说如果你问起来,就让我代替回答给你三个字——聂立薇。他说你懂。”
杜若蘅眼神冷淡地看着那几张白底黑字的协议纸,最后说:“这有什么意思。”
“确实没什么意思。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又有了什么矛盾,但我猜大概就是周晏持又挖掘出以前哪里对不住你了,他觉得抱歉乃至愧疚。可是从另一方面,我不得不说,周晏持现在除了给你这些来补偿以外,他也没什么其他别的办法。”沈初说,“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周缇缇由你来抚养,他有的你也不想再要,年纪还又大了。除了还能赚点钱以外,周晏持也没剩下别的本事了。我知道你挺讨厌他这么做,但他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无奈之举。我也不是为他特地讲好话,只是希望这点内情你能了解一下。”
杜若蘅听完,垂手不动。沈初劝她:“其实签了也没事。大不了你回头再全捐出去嘛。也算是积德一桩。”
杜若蘅瞥了他一眼。沈初面不改色接着道:“更何况,就算你现在不签,回头等他百年之后死了,遗嘱里的财产反正也全是你跟周缇缇的。其实都是迟早的事。”
杜若蘅面无表情转身走了。回到办公室她就给周晏持拨了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声线低沉地一声“喂”。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指哪一件?”
“你也知道不止一件!”
周晏持等她的呼吸声稍微安静下去,才说:“你不要生气。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对不住。”
杜若蘅的火气还没压下去,又被他挑起来:“你对不住哪里了?你也没有很对不住么。以前最有理的人不一直都是你?”
周晏持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说:“以前全都是我的过错。也没有指望你能有一天全谅解。我只不过希望你的生活能够尽可能过得更好一些。还有,”他停了停,“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稍微缓和一些,不要再像以前那么僵。”
他求和的口气格外软。杜若蘅冷静下来,她想起了拨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冷声警告:“心理诊所的事你不准告诉别人。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沈初跟周缇缇也不行。”
他说:“不会。”
这件事说完,也就没了再通话下去的必要。杜若蘅停了一下,然后打算挂断,周晏持突然问:“康宸这几年对你怎么样?”
“似乎这跟你没有太大关系。”
“我只是问一问,也没有想要阻碍你们的意思。”周晏持揉着眉心,求和的意味愈发明显,“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就好好回答一个都不行?”
周晏持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指望杜若蘅就听他的。从一定意义上说她戳他心肺的概率基本就是百分之百,周晏持再不想接受也只有形成习惯。他一直等着她挂断,却始终没有听到那个低低的标志声响。杜若蘅不动作,也不说话。那边只传来淡淡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柔声问:“前几天怎么没有订婚?”
杜若蘅沉默片刻,冷淡说:“还不到时候。”
“那有没有别的计划,”周晏持停了停,低声问出来,“比如说,以后什么时候结婚。”
杜若蘅又是沉默。这一次时间格外长久。最后回答:“目前没有。”
周晏持一颗心差点没化开。他现在要求特别低,经不得杜若蘅稍微半分好颜色。她肯开口跟他对两句话已经让他感激不尽,连她是什么语气都不在意,半晌才嗯了一声。然后违心说:“你们以后时间还长,什么事都做不得准,慢慢来。”
杜若蘅冷淡回应:“这件事你做完了,我只能谢谢你。但是以后你别再插手我的事。”
“如果为了类似这么一点小事就被免职,你也不会觉得有多甘心,对不对?”他说,“只是一个小忙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若蘅凉凉说:“过去这么久了,周总还是这么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头上。”
周晏持捏眉心的力道越来越重:“好好,你不想让我插手,我以后就不插手。只要你别再说这种话了行不行?”
杜若蘅又说:“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少再让我签。我一样都不会签字的,就算是你的遗嘱也是一样。”
周晏持停了停,最后说:“我也只剩下这些东西。不管你签不签,将来都会是你跟缇缇的。周宅里以后也不会有其他女主人再出现。”
杜若蘅温柔道:“周总不要将话说得太满。以后哪天要是您反悔了想收回去,我算计不过您的。我也不想大家闹到法庭上见。”
那头静了片刻,声音十分无奈:“你如果想的话,我现在所有有的都可以给你。以后也不会收回去。我说过的话一向作准。”
杜若蘅盯着天上的一点星光,绷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给我做什么。不是还有蓝玉柔温怀张如如么,那些女人个个都年轻漂亮,你随便招一招手,甘愿跑过来的女人不但有一沓,还每一个都能嫩得掐出水来。你不是最喜欢那些款,随便娶一个,下半生都比现在过得要好嘛。”
周晏持微微吸气,眉心拧得很紧:“我们不说这个行不行?”
“为什么不说,我可是真心实意在帮你做打算。”
“我谢谢你这么帮我,我宁可你别帮我做打算!”
杜若蘅静静发呆了一会儿,把电话无声挂了。
康宸过了不久来敲门,杜若蘅办公室的门半开,正好看见她双手托腮坐在办公桌前,微微皱眉的神游表情。这个样子看着有点罕见,也有点可爱,康宸抬起来的手又收回去,静悄悄走到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杜若蘅回过神来,康宸手里拎着一只看起来颇有食欲的黑森林蛋糕,放到她的桌上,笑说:“还在为调令发愁?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接到总部的通知,那个陶立兴已经跟景曼达成一致,不再准备追究这件事。”
杜若蘅还有点若有所思的意思,半晌才哦了一声。
“这算什么反应?我还以为你会大松一口气。”康宸仍是嘴角含笑地看她,“刚才在想什么,瞧着挺出神。”
“周缇缇念念不忘去年的港澳游,很想今年再去一次,我还在想怎样让她打消念头。”
康宸说:“也不一定非要让她打消念头。既然去年我都答应了她,总要兑现承诺。这段时间远珩董事会选举,大概会比较忙,等到她暑假的时候应该能清闲下来。就当去度假,三个人在那边呆段时间也不错。”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远珩董事会选举的事。杜若蘅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什么时候重新选举?”
康宸看了看她,说:“下个月底,还有四十天。”
“以你持有的股份,进入不了董事会的风险应该不大。”
康宸仔细看她的神情,片刻过后微微一笑:“先不提这个。今天周五,打算晚上带缇缇去哪里玩?”
每个周五是杜若蘅与康宸一起去接周缇缇放学的时间。然后三人一起在外面吃丰盛晚餐,再去游乐场或者电影院玩一趟,这已经成为惯例。周缇缇一向期待这一天,因为她的康宸叔叔总是会纵容她,让她能得到平时杜若蘅不会同意她买的东西。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她却反常地收敛,康宸每回问她想要什么,她给出的回答都是摇头。
那天杜若蘅告诉周缇缇她暂时不准备与康宸结婚之后,周缇缇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们不结婚是因为我吗?”
“不完全是。”
周缇缇又说:“如果是我的原因比较大,那其实没关系,我也可以同意。”
杜若蘅给她编麻花辫,一边说:“大部分原因其实在妈妈这里。妈妈还没有准备好要和一个人结婚。”
“为什么没有准备好呢?”
杜若蘅柔声说:“可能是觉得,有缇缇在我身边就够了?”
周缇缇回过身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衣服里,过了一会儿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可是这样的话,康宸叔叔不是会很伤心?”
还没等杜若蘅回话,小女孩又接着说:“他如果伤心了,会不会对待妈妈就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杜若蘅心里一跳,莫名觉得一阵眼酸。她紧紧抱住女儿,亲她又黑又滑的头发。周缇缇还不到八岁,已经有了这么重的心思。她想到的未必比一个大人少,已经懂得小心翼翼地掩饰情绪,敏感而又早熟。除此之外,从那次母女交谈之后,她再没有从康宸那里接受过任何一份礼物。
两个大人在晚饭前先带周缇缇去景曼附近的公园玩了一圈。康宸去买饮料,杜若蘅停下来给女儿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有位中年女子走过来,衣着华贵保养良好,向她们礼貌询问景曼怎么走。
周缇缇抢答,很认真地给她指路。说完对方笑了笑:“听起来离得不太远,可我不太认识,能否请你们和我一起走一段?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麻烦了。”
杜若蘅看了看她脚下纤尘不染的黑色高跟鞋,还未回答,后面传来康宸的声音:“妈,你怎么在这里?”
杜若蘅下意识抬头,康夫人拢了拢头发,笑容清浅:“来看看你。”然后视线落在杜若蘅身上,“还有你的女朋友。”
四个人头一次一起吃晚餐,杜若蘅异常被动。倒是康夫人始终热情有加,她在点餐时询问杜若蘅与周缇缇的口味,然后拿出两只碧绿欲滴的玉镯作为见面礼。杜若蘅不肯接受,康夫人笑着说:“你们都已经交往一年,听说康宸前两天还向你求婚来着,是不是?既然他已经喜欢你到这份上,这两只镯子也就没什么了。”
杜若蘅犹豫,最后仍然婉拒,康夫人深深看她,慢慢又说:“听说杜小姐也是身家殷厚得很,是觉得这两只镯子成色不够好么?”
康宸在一旁插话:“妈,你哪能这样说话。”
杜若蘅只有和周缇缇一起道谢接下。然后说:“您来得有些突然,我没有准备。实在很抱歉。”
周缇缇的眼睛滴溜溜在大人之间乱转,一直抿嘴不说话。康夫人眼神爱怜地抚摸她头发,跟杜若蘅说:“确实是我做事突然,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今天从德国过来S城,是觉得康宸最近这段时间似乎心情很不好。我作为母亲,不免有些担心。”
康宸说:“您想多了,我只不过是最近不太顺而已,没什么太不好的地方。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我这两天就陪您好好逛逛这边,其他话等回头再说,可以吧?”
康夫人看他一眼,打住话题,微笑说好。
与康夫人的热络相比,杜若蘅在晚上以沉默居多。她没有想过以这样的方式面见长辈,这样的场景出乎她的预计,并且让她觉得一些尴尬。回到家后她给周缇缇铺床,小女孩拽着她衣角,突然问:“妈妈,这三年里你有没有想过爸爸?”
杜若蘅低下头看她,哄道:“宝贝该睡觉了。”
“可是我想知道。”
杜若蘅温柔说:“可是我不想回答。不要为难妈妈,好吗?”
周缇缇很乖巧,马上闭眼睡觉,不再追问。等杜若蘅起身给她关灯,周缇缇突然说话:“我只希望妈妈能开开心心,不管跟谁在一起。可是今天晚上你看起来不开心。”
杜若蘅重新坐回床边,深深地看着周缇缇。她突然问:“跟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想没有想过爸爸?”
过了片刻,周缇缇小声回答:“很想。”
“康宸叔叔与爸爸,你更喜欢哪一个?”
周缇缇看杜若蘅的脸色,一时抿嘴不说话。杜若蘅补充道:“要诚实回答。”
又过了片刻,周缇缇说:“爸爸。”
杜若蘅垂下眼,抚摸周缇缇的面颊。小女孩望着她,说:“可是爸爸做错了事,妈妈是更可怜的那一个。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我得偏向妈妈。所以我陪着妈妈。”
等到周缇缇睡着,康宸给杜若蘅打来电话,他跟她解释确实不知道康夫人过来的事,让她不要介怀。
两人闲聊几句。杜若蘅问:“你最近哪些地方不顺心?我没有听你提起过。”
康宸温声说:“我不想让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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