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七格格道:“但愿他不会,我不跟你辩了……”
顿一顿,道:“听说令师已经殉国了,是么?”
李德威心里一阵悲痛,微一点头,道:“是的。”
七格格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太难过,再说老人家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李德威道:“谢谢七格格,我已经不难过了,难过于事无补!”
七格格没说话,半晌忽然凝目说道:“听说你认识李自成的妹妹,有这么回事么?”
李德威一怔,一阵羞愧泛上心头,道:“七格格的消息相当灵通。”
七格格眨了眨眼,道:“这么说确有这回事了,你是怎么与她认识的?”
李德威没隐瞒,根本也就没打算隐瞒,把结识李琼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七格格笑了:“此女颇具心智,而且相当可人,只是卿本佳人……”
话锋忽转,道:“你到了京里之后见过她么?”
李德威摇头说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七格格道:“想不想见她?”
李德威道:“七格格这话……”
七格格摇头道:“别问我何以作此一问,只告诉我说想不想见她?”
李德威道:“想如何,不想又如何?&>
七格格道:“你要是不想见她,那就算了,你要是想见她,我可以把她的住处告诉你。”
李德威扬了扬眉道:“谢谢七格格的好意,我不想见她。”
七格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真的?是心里的话么?”
李德威道:“我不明白七格格何以作此一问。”
七格格道:“我这么说一句你就懂了,你不是在找李自成么?”
李德威心头一震,道:“七格格怎么知道……”
七格格道:“这是一定的,李自成祸国殃民,凡是大明朝的子民,没有一个不想食他的肉,寝他的皮的。”
李德威想要问她李琼的住处,可是话到嘴边,他马上有了惊觉,他点点头.道:“七格格说的不错,李自成祸国殃民,罪该万死,凡是大明朝的子民,人人都想食他的肉,寝他的皮,可是现在我不能杀他。现在大明朝元气大伤,杀了他等于帮了贵邦的忙。”
七格格淡然一笑道:“你恐怕会错了我的意思了。”
李德威道:“是么?”
七格格摇摇头,道:“我不愿意找你争辩,相见大不易,我也不愿为这件事造成彼此间的误会,你既然不愿见这位可人的郡主,我也不便勉强……”
李德威道:“七格格,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七格格道:“你说吧,无沦什么话我都不会怪你。”
李德威道:“我跟七格格之间的私交归私交,可是一旦立场有所冲突,我只有舍私交顾立场……”
七格格点头说道:“我知道,在‘长安’你就是这么说的.各为其主,本该如此,我也是这样儿。”
李德威道:“七格格,我还有后话。”
七格格“晤”一声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李德威道:“我不希望贵邦趁火打劫。”
七格格微微一怔,倏然而笑,她笑起来永远那么美,永远那么动人,道:“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趁火打劫,甚至于不做任何行动,你可信得过?”
李德威一双目光凝注在她脸上,道:“若说七格格这趟到京里来毫无目的.实在难让我相信。
七格格平静得很,摇头说道:“要说我这一趟到‘北京’来毫无目的,那是欺人之谈,我有目的,我要看着李自成败走荒郊,看着‘满洲’大军入关,可是我敢向任何人保证,我绝不做任何行动。”
李德威道:“这倒是令人费解的事……”
七格格嫣然一笑遭:“你不必费解,甚至连想都不用去想,你可以随时监视我,只发现我有一点趁火打劫的行为,休可以当场杀了我,称要是下不了手,我也可以当场自绝,不过以你这种只顾大立场的忠心赤胆看,你不会下不了手的。”
李德威正色说道:“七格格,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七格格道:“我一本正经,彼此立场敌对,你也不必有任何顾虑。”
李德威双眉一扬,道:“七格格,你我就凭这一句话。”
七格格点头说道:“就凭这一句话,不但是我,只你发现在何一个‘满洲国’人有任何趁火打劫行为,你都可以当场杀了他,不过我有个条件,也希望你能点头,在没有发现我邦人有任何趁火打劫行为之前,你别动我邦现在‘北京’的任何一个人,行么?”
李德威毅然点头,道:“行,你我一言为定。”
七格格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打从‘长安’第一面到现在,这是你我谈话最融洽,也最久的一次,难得。”
她拿起酒壶喝一口,随手又把酒壶递绐了李德威。
李德威喝了一口酒,七格格道:“我不做任何行动,可是我不能干涉也不能耽搁你的行动,而且我愿意提供你每一个你想知道的稍息,话说在前头,我只提供你消息,愿不愿采取行动那在你,眼下我就有个消息告诉你,贵君上的遗体已经被李自成派人从煤山移往‘东华门’外一个临时搭盖的草棚子里去了.贵君上已然殉国,我以为他的遗体不该再受贼辱……”
李德威霍地站了起来,道:“多谢七格格,煤山之上不是皇上……”
七格格摇头说道:“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贵君上的遗体己被李自成派人从煤山移往‘东华门,外。”
李德威一抱拳道:“异日再谋后会,告辞。”
长身而起,破空射去。
李德威走了,七格格设动,也没说话,拿起酒壶慢慢地喝了一口,娇靥上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阿喜四个从后头走了过来,阿喜道:“格格,李爷走了?”
七格格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阿喜道:“您为什么不让他杀李自成?”
七格格说道:“要是杀了李自成,咱们一时半会儿就进不来了。”
阿喜讶然说道:“他要是杀了李自成,咱们一时半会儿就进下来了?为什么?”
七格格摇摇头,道:“你不懂。”
柯喜道:“婢子就是因为不懂才问您。”
七格格没说话。
阿喜忽然坐了下来,道:“格格,您真还要听九王爷的?”
七格格道:“怎么,我不该听么?”
阿喜道:“他这么对您,您怎么还……您总该为您自己想想啊。”
七格格摇头说道:“我从来就没为自己想过,我想的只是‘大清国’!”
阿喜道:“格格,当日在‘长安’的已经过去了,不说了,到如今您还这么深爱着李爷,李爷心里也不是没有您,为什么您不……您将来跟杨、祖二位姑娘做个伴儿,三个人亲亲热热,该有多好啊。”
七格格道:“为什么要我迁就他,他不迁就我?”
阿喜道:“格格,是您嫁他,不是他嫁您啊。”
七格格道:“谁说我要嫁他来着,‘大清国’那么多人,你怕我嫁不出去,你怕没人要我么?”
阿喜道:“‘大清国’里的人是不少,想要您的人也很多,求都求不到,可是您肯您愿意?哪一个您看得上眼,您要是肯,要是愿意不早就让人拿八抬大轿把您抬走了。”
七格格皱眉说道:“行了,阿喜,这是我的事,又不是你的事,你操什么心,着什么急呀。”
阿喜道:“话不是这么说,格格,真要是婢子自己的事,婢子也就不操心不急了,婢子四个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待婢子这么好,婢子四个不能不为您不平,您想想看,格格,您辛苦了这么些日子,你究竟得到了什么,您怎么就不为自己的一辈子想想……”
七格格轻叱说道:“好了,好了,阿喜,你有完没有。”
阿喜翻身跪倒了,阿富三个一见阿喜跪下也跟着跪下了,阿喜流泪说道:“格格,您好可怜,婢子四个不忍见您……”
七格格变色叱道:“你们这是于什么,快起来。”
阿喜哭出了声,阿富三个也低下了头。
阿喜道:”婶子四个只求您为自己想想……”
七格格霍地站了起来,道:”你们这是教我不忠不孝,我不敢再要你们,给我马上回‘满洲’去吧。”
阿喜失声痛哭:“格格,您这是为什么啊?’
七格格遭:“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生在‘满洲’,我是个满旗女儿。”
阿喜低下了头,泣不成声。
七格格忽然也低下了头,半天她才把头抬了起来,眼圈儿红红的,却没见泪光,柔声说道:
“你们起来吧,都起来吧。”
阿喜忙摇头说道:“格格,您答应了……”
七格格正色说道:“我没答应什么,也不能答应什么,你们跟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谁要是再逼我,我只有一个办法,不要你们。”
阿喜道:“格格,您是知道的,李爷他……”
七格格忽然笑了,荚得非常轻淡,也凄楚:“傻姑娘,爱一个人不一定非嫁给他不可,要是每一对有情人都能成为眷属,世上就不会有旷男怨女了,把爱意留在心里,到了将来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回想回想,不也梃好么?”
这番话让人心酸。
这番话赚人眼泪!
阿喜四个又哭了!
七格格没再说话,香唇边掠过一丝抽搐、娇靥上的神色令人难以言喻。
一时间这座破庙里只有哭声,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烛火在摇晃着,几乎听得见那轻微的“劈剥”声。
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一滴,一滴。
一串,一串
“东华门”外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东华门”原是禁城的四门之一,往常平常人是不能近的,可是,现在不同了,当日守城的禁军不见了,一个人影儿也看不见。
浓浓的夜色里,远看“东华门”外只有-点微弱昏暗的灯光,豆般大小,近看,那是一座新搭的席棚。
席棚里放着一具薄薄的柳木棺材,不见香火也不见白蜡,只有一盏油灯。
棺木前地上坐着两个老太监,两个人都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
李德威在离“东华门”四五十丈处便收势缓下身法,他倒不是怕什么,可是他不能不防着点儿.
明枪好躲,暗箭难防,闯贼那一伙儿里不是没有好手,而且为数也不少,他们把祟帧皇帝的遗体放在这儿,引那些忠贞之士上钩,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李德威一边一步步地往前走,一边竭尽耳目四下搜索。
往前走没两三丈,他突然有所发现,他发现离他身左十多丈处躲的有人,而且他发现躲的人还不只一个。
他明白,他发现了人家,当然人家也早在他发现人家之前发现了他,敌暗我明,这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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