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真是无趣。”他抱怨,“夫人若这般无趣,我总有一天会厌倦的。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杀了夫人呢。”
“知道了,变态。”
“这个词是骂人的吧?”
“谁知道呢,变态。”
“阿宁真是恃宠而骄。”
风伯等人没回过神,怔怔地、愕然地看着那两人相携而去。
这事结束得太突兀,似乎什么结局都没发生,一幕戏就落幕了。
忽然,最小的姑娘惊呼一声。她举起双手,露出手心里几颗闪亮亮的魔晶。看纯度,应当是中品。
“哥哥你看……”
风伯面色一变,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把门关上,这才回头来惊讶:“哪里来的?难道……”
“哥哥,我也有。”弟弟举起双手。他的手心也有几颗魔晶,另外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个词:参观费。
风伯怔怔地看着这几块魔晶。他直觉知道,这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他无力地垂下头,呢喃道,“太奇怪了,她太奇怪了。”
“哥哥?”两小犹豫道,“你,你怎么哭啦……”
少年抬手抹抹脸。
他露出一点真心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妈妈了。”
“妈妈?妈妈不是早就去世了吗。”小姑娘稚气道,“我都没有见过妈妈。”
“是啊。”风伯摩挲着小姑娘的头,出神道,“是啊。”
“哥哥,再讲一遍妈妈的事吧。”弟弟央求他。
“妈妈……”
他们的母亲曾是地面上颇有造诣的魔修,因故沦落到地下城,被人强/奸而有了风伯。后来她和别人在一起,又有了小棋和小琴。
母亲是刚强而不失善良的人,总是温柔地给风伯讲故事,还细心教他修炼。她曾说,虽然魔族崇尚弱肉强食,可真正强大的魔修都有自己的原则。不择手段、恣意妄为,是不能到达真正强大的境界的。
在他还小的时候,曾做过梦,以为自己能有奇遇,能成为强大的魔修。所以有一段时间,他努力写字、跟着母亲念书,梦想成为一个有学识、有原则的人。
但没过几年,母亲就去世了。她去世时,弟弟妹妹还小;他们对境界、原则都毫无向往,只知道为了活下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弟弟妹妹的生父不愿意带着拖油瓶,因此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风伯不走。他要养弟弟妹妹。
他开始艰难地融入地下城的生存方式。
因为他实力较高,说话有条理,他就被地下城的邻居们一致推举出去,到地面去骗一些外地人下来。
他当然犹豫过。可是他没有钱,唯一拥有的一点实力也不够格被地上的大人物雇佣。
所以他左思右想,咬咬牙,干了。
他有眼力,会说话,总能挑到“恰到好处”的目标——既不会惹来麻烦,又有不错的收益。
起初他还会良心过意不去,但很快他就想开了:那些人活得多么容易,他们活得多么艰难。既然那些活得容易的人丝毫不为他们考虑,他们又为什么要为别人考虑?
风伯出神地想:但当年妈妈不是那样说的。她说不择手段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要带着她的孩子离开地下城,去一个能让他们在地面上安稳活下去的地方。
“哥哥,还有呢?”两小催促他。
少年回过神。
他望着手中的魔晶。
“小棋,小琴。”他露出了笑容,“收拾一下,我们悄悄走。”
“走?去哪儿?”
“去一个……地面上的,可以不用坑蒙拐骗就能活下去的地方。”
……
“夫人为何要留给小骗子们魔晶?”
眠花城繁华的街道上,少魔君牵着夫人的手,随口问。
他的外貌过于显眼,惹来了不少充满探究的注视,似在思考是否要拉拢这位一看就血脉浓厚的殿下。
可惜殿下目前满心都是夫人,真是不求上进。
他问得不经意,谢蕴昭也答得不经意:“参观费。你去人家景点参观,不给门票钱吗?”
“不给。”少魔君理直气壮,“虽然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但我不给。我就是门票。”
“哦,那你很棒棒的。”谢蕴昭冷漠回答。
“阿宁。”
“嗯。”
“阿宁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少魔君为她拂起耳发,一张丽色非凡却又气质阴鸷的面容,贴近了她的脸旁,“那些小混蛋害过无辜的人,又半点悔过之心也无。我并不在乎,可依着阿宁的性子……怎么不仅不出手教训他们,反而还留下赏钱?”
“那不是赏钱,那是门票费。”谢蕴昭偏了偏头,却被他摁住了头,“你问为什么?奇怪了,我什么时候是善良心软的人?在夫君眼里,我不该是人家派过来害你,口蜜腹剑、心思歹毒的骗子一名?”
说得少魔君笑容一滞。
他心中也隐约浮起困惑:对,她说得对。他怎么会下意识认为她是个善良心软的人?
他按下这点困惑,却没发现这点本能的困惑让他变得更执著了。
“阿宁。”他加重了语气,显得认真不少,“为什么?”
谢蕴昭看看他。
当少魔君不再露出假惺惺的笑,而是任由眸中血色变幻时,他气质中尖锐阴冷的一面就再也没有掩饰地释放出来。但是,也变得顺眼一些了。
毕竟笑起来是个变态。
谢蕴昭就指了指路边:“因为那个。”
少魔君看过去,发现她指的是路边树上挂着的彩绸。
“很多穷人的罪恶,是贫穷滋养出来的。如果他们有机会读书、工作、修炼……或是其他什么生存之道,很多人不会犯罪。”她说,“你看,那些钱本来可以用来帮助他们。这座城市很富裕,甚至富裕过了头,哪怕免去地下城的租金呢?哪怕就像绿髓城那样,提供一个廉价的工作机会,还有一批破旧却能住人的房屋呢?”
少魔君失笑:“阿宁这是在袒护小骗子们?”
“不是,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少魔君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不依不饶:“但他们害死了无辜的人。”
“首先,那些人是否无辜我们都不知道。”谢蕴昭还是很平静,“其次,如果真是无辜的人,那他们作为加害人,当然应该受到惩罚。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资格去批判别人。”
少魔君问:“那假如我能找到证据,证明他们果然害了无辜之人?”
谢蕴昭说:“那他们应该用命偿还。不过……”
“不过?”
她的目光从四周绮丽的灯光、华贵的绸缎上一一滑过;她的耳边飘过酒楼中的谈笑。她还闻到了浓郁不散的酒香和脂粉的香味。
“不过,我总觉得,造成地下城状况的一些人比他们更该死。”她说,“更该死的人没死,却要先轮到他们死,我总觉得不大开心。”
少魔君用一双暗红的眼睛盯着她。
突然,他扑哧一笑。
他按住她的头顶,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这样认真的阿宁,真是十分可爱。”他轻声说,“说得很是。有些人更该死,而更该死的人就应该先死。”
“那……”
轰——!!!
爆/炸声。
少魔君的身后爆出了火光和气浪。
爆/炸的威力被他的力量阻隔在外,只是轻轻拂起了他的长发、衣袍,又将他银白的发色映得发红。
谢蕴昭被他一把按在怀中——他就像是本能的动作。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身后。
一支骑着黑翼飞马的魔骑从天空中盘旋降落。
他们炸开了眠花城的地面,也炸出了一片惊呼呐喊,还炸出了许多残肢断腿——因为地下城直接被炸开了。
飞马上的魔族士兵发出了大笑,带着一股子凶厉的血腥之气。
“就是这狗屁地下城害死了我的兄弟——白浪军听令,将地下城中没死的统统拉出来,扔去前线填战壕!”
“这是征兵,眠花城任何人不得阻拦。再重复一遍,这是征兵,谁若有异议,便以‘妨害军事’的罪名就地处斩!”
……贫穷会滋生无数罪恶。
但同时,在面对更暴力的罪恶时,贫穷也让人无力抵挡。
谢蕴昭想拔剑。
但她犹豫了。
她在十万大山中有自己的任务。她要保持潜伏,直到斩除道君的第三尸、除去魔君身上的魔核。
如果她出了意外,外面无数同门和百姓……怎么办?
这时候,少魔君松开了她。
他转过身,掸了掸宽大的玄色衣袖,俊美阴鸷的面容变得更加阴冷。
他伸出苍白的、修长如白竹的手。这只手上握了一柄剑。
剑是普通的剑,似乎是临时从街边谁那里拿过来的。
可剑身上附着的魔气不是普通的魔气。
它们如暗色的火焰,让长剑燃烧起来。
也让魔骑中的为首之人的头颅燃烧起来。
那嚣张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又被一声闷响接替——那是他的身躯砸到地面的声音。
极度的安静。
而后是惊呼。
街上被爆/炸引发的火焰烧得噼里啪啦。
无数铁血目光汇聚而来,汇聚在这位银发的殿下身上。
“吵什么?”他声音不悦,却是不悦得轻描淡写,仿佛他刚才没有随手杀了一个魔族将军。
“我与夫人的重要约会被你们打断了。”少魔君不高兴地责备他们,“一群不会看眼色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