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他方才看到那装酒的坛子,是西戎人惯用的样式,一眼就看得出。
谢朝泠没否认,笑了笑继续饮酒。
谢奉珏提醒他:“太子,婚事一直拖着不是解决之道。”
谢朝泠还是笑,反问他们:“小舅,你如今死里逃生回来,家中就只剩你一个男丁,老太太没有与你提过尽早成亲之事吗?皇叔你呢?定王府的爵位日后怎么办?”
片好的鱼片已经上桌,李丛煜夹起一片仔细蘸了酱料,放入身旁谢奉珏碗碟中,淡道:“提过,可我不愿,她便也不强求,这几日已经在旁支中选了个男孩,之后会过继到大哥名下,至于我,不需要子嗣。”
桌子下谢奉珏轻握了握他的手。
“定王府也不需要再传承下去,爵位日后太子你收回去便是。”谢奉珏道。
他们今世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并不在意身后有无人供奉香火,有得必有失,人总是不能奢求太多的。
可谢朝泠不一样。
“太子,做皇帝的不能无后,为了大梁国祚绵延,这是你必须尽的责任。”
谢朝泠沉默。
慢慢饮下第二杯酒,他搁下酒杯,垂眸小声道:“皇叔,不是我不愿,我这次去西戎历经艰险,身上之前还被人下过蛊,为了解蛊费了很大周折,但亏了身子,回宫后让太医看过,都没法子,以后再怎么养得好也就这样了,这辈子都很难有一儿半女。”
谢奉珏愕然:“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样的话我怎会胡乱说。”谢朝泠无奈道。
谢奉珏哑然。
李丛煜紧拧起眉,看着谢朝泠,到嘴边的话犹豫再三,到底没有说出口。
谢朝泠又笑笑道:“这等难以启齿之事,我也就只与你们能说,好在我谢氏人丁兴旺,各个王府都有不少优秀子嗣,我现在也还只是储君,还不急,再看看吧,等过个几年再决定也行。”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谢朝泠将话说得这样直白,谢奉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提醒他:“……要选便选个最好的,本事还是其次,可以慢慢教,首先得是个有良心的。”
谢朝泠应道:“这是当然的,倒时还要请皇叔帮我参详。”
之后他们便不再提这些烦心事,吃着酒菜闲聊,谢朝泠带来的酒喝完,又换上这庄子上的酒,一直到午后。
谢奉珏醉倒在李丛煜怀中,谢朝泠笑着冲李丛煜努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叔这样,他如今可比前些年快活多了。”
前些年谢奉珏过的怎样的日子,当真不提也罢。
李丛煜低头帮怀中人拨了拨鬓发,眼神温柔:“嗯。”
再抬眼望向面前谢朝泠:“太子,……你果真决定了吗?”
谢朝泠心知他说的是什么,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好笑道:“我要是不这么做,他一准要发疯,我以后别想清净了。”
“你若是真决定了,我不劝你,你自己高兴就好。”
谢朝泠点头:“我高兴的。”
李丛煜不再说了,起身抱着谢奉珏离开。
谢朝泠也有了醉意,一手撑着脸发呆片刻,吩咐人:“去备艘船,孤想去那湖心岛看看。”
游船破水而出,夏日午后湖光山色正好,谢朝泠靠坐窗边,眼皮半阖,勉力撑着自己不在这熏风灼日中睡去。
半个时辰后,在湖心登岛,谢朝泠已有许久未来这里,上一回还是与谢朝渊一起,那小混蛋冒着大风大雨来接他回去。
分明也没有多久之前的事情,如今再想来,遥远的仿佛发生在上辈子。
登上阁楼,下头人奉来茶,谢朝泠心不在焉看了片刻四处景致,终是靠在榻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察觉到面颊些微的痒意,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谢朝渊就坐在面前,正笑看着他:“哥哥怎的又喝醉了?我给你送酒不高兴吗?”
谢朝泠一怔,伸手过去,摩挲上他的脸:“……你回来了?”
“啊,知道哥哥想我了,所以回来了。”
见谢朝泠一直怔怔看着自己,谢朝渊又是一笑:“哥哥看傻了吗?”
谢朝泠终于回神,气道:“你很得意是吗?”
他用力揪住面前人衣襟:“我为了不娶妻,骗皇叔说自己不行,你很得意吧?”
“哥哥一早答应了我,哥哥是我的夫君,怎能再娶别人。”谢朝渊理直气壮道。
“你还记得我是你夫君吗?”谢朝泠骂道,“你这个小混蛋,也不给我写封信,就送那么两坛酒来,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我一直念着你?”
“不知道写什么好,怕写下满纸荒唐言更惹哥哥不高兴。”
谢朝渊轻抚他鬓角:“原来哥哥这般想我。”
谢朝泠红了眼:“你果然是故意的。”
谢朝渊笑贴过去,亲吻落上他唇角。
谢朝泠眼睫颤了颤,闭眼又睁开,眼前分明空无一人。窗外吹进的风抚弄着他的鬓发,先前的一切,不过是恍惚间的一场梦。
怔神片刻,谢朝泠笑叹着摇头,他果真越活越回去了,若是让那小畜生知道他青天白日做这样的梦,怕不是要得意死。
夏日炎热,手边的茶放了这么久还在冒着热气,将那些纷杂心绪压下,谢朝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醉意消退许多。
又无端的有些不舒坦,于是重新靠回榻中,再次闭了眼。
哪怕再做一场无聊的梦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