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见地放松下来。
脱离了狂躁的情绪,林思霁回给杨焱一个无奈的笑。
怎么办?
杨焱轻轻眨两下眼。
林思霁似乎从他眼神中看懂了什么,似乎又没有。
他沉思一会儿,抬眸时,眼中带上笑意和鼓励。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都可以的。
舞台上灯光灭了,评委席传来掌声。
随后,有人高喊:“44号。”
傅越语原路返回,路过杨焱的时候,他略停一下,得意又挑衅地瞥他一眼。
杨焱眼神如深夜幽火:“你不会觉得凭借这下三滥的手段能赢吧。”
傅越语阴冷一笑:“先上台吧,大明星,他们都在等你呢。”
此刻舞台又传来催促:“44号!44号在吗?”
没时间纠缠,杨焱深深看傅越语一眼:“等着。”
傅越语回以恶意满满的笑容。
杨焱走上台,在沙袋前站定。
他的视线越过老旧的沙袋,落在林思霁身上。
林思霁看着他,微微颌首。
场务人员看着半天没有动静的杨焱,提醒道:“44号,请尽快开始你的表演。”
“很抱歉。”杨焱抬眼看他,手指指向沙袋,“能帮我把这个移开吗?”
“啊?”场务一愣,“这不是你的道具吗?”
“不是。”杨焱礼貌地说,“麻烦帮忙搬走,再给我一把椅子,谢谢。”
场务犹豫下,还是点头示意学生会人员。
上来四五个带工作牌的,手脚利索的把沙袋弄下来搬走。
一个学生跑过去和场务说:“没有多的椅子,要去后台搬,可能要几分钟……”
场务犹豫下,几分钟当然不算太久,但让大导演在这期间等待,确实也不大妥当。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舞台又安静,交谈很容易地就被评委席的人听见。
“缺椅子是吗。”王树声边上,李宇南编剧站起来,“拿我这一把吧。”
边上学校的老师连忙起身:“李编你坐你坐,椅子用我的就好。”
“不用。”李宇南拦下他起身的动作,笑着说,“腿坐麻了,刚好站着歇会……44号,别愣着了,过来拿你的道具。”
老师还在劝阻,杨焱已经几步上前,跳下舞台。
李宇南将椅子抬起,递出去。
王树声一直冷眼看着舞台情景,如今杨焱走近了,他便是更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要求诸多的44号上。
王树声眼神审视,杨焱却丝毫不怯场。
他和王树声视线一触,不卑不亢地微微点头,随后移开视线,从李宇南手中接过椅子。
“谢谢。”杨焱简洁地说。
他回身,走到舞台边,将椅子放到台上,然后手一撑,豹一般轻巧地跃上舞台。
杨焱回到舞台中央,将椅子放置好,坐下。
舞台很暗,他的脸也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幕布后的林思霁冷声提示:“灯光。”
场务如梦初醒,给灯光控制室那边打个手势。
光洒了下来,点亮舞台中心。
杨焱在光中安静的坐着,他睫毛一颤,眼下阴影也一颤。
两下颤动,杨焱往前一扑,重重从椅子上摔落。
他的落地毫无美感,像是石膏像落地,摔碎一地狼藉。
闷闷一声响,评委席上不少人皱眉,心道这摔的可真不轻。
王树声微抬眼睑,坐直了些。
落在地上后,杨焱并未起身,而是艰难地调整了下姿势,手臂用力,在地上缓慢地爬行。
林思霁看着他迟缓的动作,了悟。
芭蕾舞者剧本,结尾转高潮一幕。
受迫害的芭蕾舞者被打断了双腿,断绝重回舞台的可能性,也失去最基本的自理能力。
他搬到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窘迫的经济状况使他无法支付轮椅的高昂价格,只能依靠手臂在地上爬行。
芭蕾舞者已对残酷的现实麻木,浑浑噩噩的度日。
但在某一日,他无意听见了,邻居家传来《唐吉诃德》舞曲……
杨焱还在地上爬行,他爬出大约两米的位置,一手撑地,一手抬起,做拿杯状。
他把无形的杯子放在地上,又吃力地去拿水壶。
趴在地上,倒水,喝水。
缓慢艰难地完成。
杨焱将杯子放回高处,手臂用力转向,爬回座椅。
爬上座椅时,他的动作吃力而笨重,和刚才上舞台时判若两人。
杨焱在椅子上坐下。表情灰暗死寂,如同废弃的蜡像,残损的外表依稀透出辉煌时的美丽,却遮挡不住内里的悲凉荒芜。
结束了吗?
评委席上,几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
忽地,舞台边传来低低的乐声。
几个评委一愣,李宇南表情微动。
《唐吉诃德》芭蕾舞剧,一幕变奏。
舞台上,在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舞台上的人骤然变了。
佝偻的脊背忽地挺直,垂下的眼睑随之抬起。
乐声点亮无神的无神的眼睛,埃布尔河的波光重新在其中闪烁。
杨焱在乐声中缓缓抬头。
他的睫羽不住颤抖,从迟疑到迅速,一点点抖落身上尘埃。
尘埃悉数落地,昔日的荣光重归。
落魄的芭蕾舞者攥着骨头里的回忆,手臂伸出,手指颤抖迟缓的够向头顶的光芒。
蜡像抖落一身污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