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死了。”
“卜”的又是一下。“出家人怎么可以开口说死呢?”
“不说……不说。”吴正行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无居然又开始念经“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念经声越念越快,吴五行趴在地上已放声大哭了起来。
藏花看得怔住了,楞了老半天,才回头向任飘伶苦笑:“这尼姑会逼人当和尚,而且还会念经。”
“不但会念经,远会敲人的脑袋。”任飘伶笑着说:“敲得比念经还好。”
“她念经没有选错地方,但却敲错了脑袋。”藏花说。
“她本该敲谁的脑袋?”任飘伶问。
“她自己的。”
心无师太忽然不念经了,她回过头看藏花一眼,然后摇着头说:“又是你!”
“是我。”
“你怎么又来了?”
“既然能走,为什么不能来?”
“既已走了,就不该来的。”
“谁说的?”藏花问。
“尼姑说的。”
“尼姑凭什么这样说?”
“尼姑会‘一指敲’。”心无师太说:“会敲人的脑袋。”
“看来这尼姑好像又要赶我走了。”藏花叹了口气。
“早上让你走了,现在你还不是又回来了。”心无师大说。
藏花眼珠子又一转:“如果现在我马上走,有没有人给我钱?”
“没有。”
“那么我就不走了。”
“为什么?”
“我来是因为有人给我钱。”藏花笑着说:“没有人给我钱,我怎么能走呢?”
心无师太沉下脸:“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早上好像是尼姑庵,现在却好像是和尚庙。”藏花瞄了坐在地上的和尚一眼。
“早上是庵,现在是庙。”心无师太说。
“庙又怎么样?”藏花淡淡的说:“连妓女都可以到庙里烧香,我为什么为能来?”
“你来干什么?”
“来赌钱。”
“庙里不是赌钱的地方。”
“尼姑能逼人当和尚,我为什么不能到庙里赌钱?”
“这里都是和尚,谁给你赌?”
“和尚。”
“和尚不赌的。”心无师太说。
“算了,斗嘴皮子,你绝对斗不过她的。”任飘伶突然说:“她一定会赢,我佛如来也赌,和尚为什么不赌?”
“对极了。”藏花说。
“我佛如来也赌?跟谁赌?”
“齐天大圣孙悟空。”藏花说。
“赌什么?”
“赌孙悟空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藏花说。
“就算你有理,但和尚没钱赌。”心无师太说。
“和尚没钱,尼姑会化缘。”
“化缘?到哪里化缘?”
“据我所知,这些和尚早上都还是施主。”藏花说:“尤其是吴正行吴总镖头,他既已做了和尚,财即是空,他那万贯家财自然全部施舍给尼姑了。”
“听说尼姑化缘比和尚行。”任飘伶笑了笑:“有时比强盗抢钱还凶得很。”
心无师太忽然不说话了,她盯着他们两个看了很久,才又开口:“你们用什么来赌?”
“用我的人。”藏花说。
“人怎么能赌?”
“我若输了,就跟你做尼姑,他做和尚。”藏花接着说:“你若输了,这庵就归我,和尚也归我。”
“你想怎么赌?”心无师太问。
“你既然会敲脑袋,我们不如就赌敲脑袋好了。”藏花说。
“敲谁的脑袋?”
“你敲我的,我敲你的。”藏花笑着说:“谁先敲着谁的,谁就是赢家。”
“脑袋不是木鱼,会敲破的。”心无师太冷冷的说,藏花突然向心无师太挤挤眼:“你知不知道哪种脑袋最容易敲破?”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光头比较容易敲破。
心无师太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她的人竟然忽然不见了。
四
一剑刺来,血花绽开。
原来剑刺入肌肉,竟然毫无疼痛的感觉,有的话,也只是感到一丝丝迷偶。
白天羽现在脸上的表情,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只有一丝丝迷惑,他没想剑锋刺入肌肉居然还是冰冷的。
这背后刺来的一剑,穿破了他的衣服,穿入了他的后背肌。
血花如春雨般落下时,白天羽已然准备迎接死神的来临,可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了一事。
一件很令他兴奋的事。
那背后要命的一剑,居然在将刺穿他心脏时,忽然停住了。
不但停住了,连剑锋上那逼人的杀气也竟然消失了。
锐气一被引发,银虎就不能不动了,他一动,白天羽的剑也已出手了。
银虎左手只轻轻一动,就已射出了二十枚子母镣,然后他又一回身,右手接连打出了二十几个透骨针,在右手暗器未发完时,他的口中又是喷拙数十枚“薛家神针”。
一百多个不同的暗器,从不同的方向射出,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后发先至,有的空中互擎,再改方向,所有的暗器全部射向白天羽全身上下七十二穴道。
白天羽陡然有千只手,也已来不及接收暗器,幸好他没有千只手,他只有一剑。
一把“春雨”
一剑划出,闪出弯月的光芒。
光芒弯弯,如水中倒月般起了弧线的涟漪。
水波粼粼,仿佛在波动,仿佛在震荡,又仿佛在扩散。
只一剑。
光芒只一闪。
然后那一百多个暗器就如春雨落人湖般,了无痕迹可寻。
银虎看见那弯月般的光芒闪起,也看见那弯月的光芒在他的胸口消失。
光芒一消失,银虎又看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件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想到过会看见的事情。
他的左眼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右娘,右眼当然也看见了左眼。
一个人的右眼怎么可能看见自己的左眼呢?
五
眼看着心无师太大笑,眼看着她不见。
人怎么能不见了呢?
无心庵的大殿地上全部铺着一块块的青石板,心无师太站的青石板,就在她大笑时,突然裂开。
一裂开,心无就掉了下去,然后石板又立刻的合起来。
看见这种情形,藏花想不吃一惊都不行。
任飘伶也在营,怔了半晌,忽然笑了,他笑着对藏花说:“看来她不想跟你赌。”;
“她当然也知道很容易敲破的一种脑袋。”藏花也笑了。
“你真的想敲破她的脑袋?”
“只想敲破一点点。”
“为什么?”任飘伶说:“心无师太不但是心无师太的得意门生,在江湖上也稍有名气,大致说来,她并不是个很坏的人。”
“但她却不该逼人做和尚。”
“乞丐都可以当和尚了,开镖局的当然也可以当和尚。”任飘伶笑笑:“说不定是他们自己愿意……”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屋子的和尚忽然全都叫了起来。
“我们不愿意做和尚!”
“我家里有老有少,一家人日子过得也不错,为什么要做和尚?”
“好好的人,谁愿意当和尚?”
吴正行叫的声音最大,而且居然还跪下来:“我们都是被逼的,还求任大侠替我们主持公道。”
“唉!”任飘伶叹了口气:“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怎么被人一逼就做了和尚?”
“因为我们若不做和尚,她就要我们的命。”吴正行说。
“你们二三十个人,难道还怕一个尼姑?”藏花说。
“那个尼姑不但凶狠,而且武功很高。”吴正行说:“而且还有两个蒙面的人在帮着她。”
“两个蒙面的人?”
“你们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吗?”藏花问。
“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全都当了和尚?”吴正行叹了口气。
藏花一想,又问:“她为什么要逼你们做和尚呢?对她是不是有好处?”
“当然有好处。”
“什么好处?”
“她说做和尚一定要四大皆空。”吴正行苦着脸说:“所以我们一做了和尚,家财就全都变成她的了。”
“这么样说来,连我都想敲破她的脑袋了。”任飘伶苦笑。
“不是破破一点点,是敲个大洞。”藏花说。
任飘伶侧头想了一想后,才开口:“心无师太呢?她怎能容许心无这样做呢?”
“人总是会变的。”藏花说:“说不定那两个蒙面人之中,就有一个是心无师太。”
正行说:“这个尼姑仿佛很听那两个蒙面人的话。”
“尼姑不会放我们走的。”和尚们脸上均露出为难恐惧之色。
“你们用不着害怕,她若敢追,有任大侠担着。”藏花还真会替任飘伶揽事故。
“对,天大的事,有任大侠出面,我们也就放心了。”
这句还没有说完,满屋子的和尚都已抢着往外逃了,有的夺门,有的跳窗子,眨眼间就全都跑得精光。
没有人出来追,心无师太没有出来,就连那两个蒙面人也没露面。
“看来你的威风真不小。”藏花笑着说:“这些和尚不但敢跑了,连尼姑也吓得不敢出来。”
任飘伶苦笑:“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推给任大侠?”
“不推给你,推给谁?”
“你呀!你的武功不是也不错吗?”
“我是想推给自己,可惜我的威风不够。”
“你太客气了。”
藏花笑了笑,突然又问:“你想那个尼姑落下去,是落到什么地方?”
“你跟下去不就知道了吗?”
任飘伶话刚说完,他的人也不见了。
任飘伶站的地方和心无落下去的地方是不同位子的,可是脚下的石板却一样会开,所以任喊伶也落下去了。
“呼”的一声,翻开的石板已盖起。
藏花这才真正吃了不惊,她用力的去踢地上的石板,无论她怎么踢也踢不开。
“百板很厚,一块块石板严将合缝的,谁也看不出机关在哪里。
大殿上又恢复寂静,藏花看了看这阴森森的大殿,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