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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了他的木板床,还有刚临产的杏子,那八个叽叽喳喳的小人儿。
他的心颤了一下,清醒了过来,不行,我必须起来,必须回家。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头又扎进了回家的路。
铺天盖地的雪花又很快淹没了他。
这儿是大雪的世界,天地一片彷徨凄凉。
谭木匠从雪里爬起来,拼命地朝回跑,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累的瘫难在地。
更倒霉的是,彵惊讶地发现,他又回到了原地,老鹰涧。
他迷路了。
他想辨认一下回家的路,满眼是飞舞的雪花,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懵了。
忽然,满天狂舞的雪花中,谭木匠却看到了一头雪白的老虎,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飞行。
特别诧异的谭木匠,连忙揉了揉眼,定情细看,确实是一只白虎。
那白色的身上,沾满了雪花,好像一件银色的盔甲。
小木匠不由自主的跟着白虎走啊走啊,来到了一处雪堆前。
细看却是自己破烂的宅院,白虎不见了,却是满眼的雪花。
“白虎引路,怕不是好兆头哩。”谭木匠咕哝了一句。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谭木匠的心在滴血,想想自己的身世,不禁仰天长叹。
自己家在桃花坞,弟兄三个,他是老三,三间土坯房住着弟兄三个,恰好每人一间,父母只好住在窝棚里。
这样的人家,谁来作媒?
他长到了二十八岁,这在农村,是标准的光棍。
幸好,他在凌云渡打制家具的时候,碰上了小他七岁的杏子。
杏子看他憨厚老实,招他作了上门女婿。
当他背着木匠家什和一双破棉被从桃花坞来到凌云渡时,他就发誓,好好爱这个家。
因此,他处处忍让,逆来顺受。
“闲话篓子”这个小脚老太婆,完全把他当成了聋子的耳朵一摆设,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从不商量一下。
谭木匠踉踉跄跄地走过东屋,东屋里住着丈母娘和八个叽叽喳喳的小人儿。
丈母娘也有她的道理,二亩梯田,加上他的辛苦钱,养活一大家子,着实不易。
不图吃好,只图吃饱。
每天喂猪一样,不是煮一锅红芋野菜粥,就是煮一锅苞谷糊糊。
吞咽时拉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咽到了肚里却难受的直想吐酸水,就是这样,还常常吃不饱。
尽管衣裳穿的变了颜色,长满了补丁,小孩子鼻涕出来了,常用袖口儿擦,插的袖口儿乌黑漆亮。一洗,袖口又常常烂掉。
尽管这样,还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
如果轮到小九穿,估计那衣裳早就成了布条条。
有次,小五捡了一只死老鼠。提着回到家,老远就喊,
“妈妈,我捡了一块肉,快点回家煮了吃。”
这事成了杏子心上的疤,只要一提这事,杏子就流泪。
这个小九一生下来,浑身青紫,那么瘦,那么小,而且悄无声息的。
既然七仙女说是夭婴,那就早点丢弃,眼不见为净。
屋里传来了杏子压抑的呻吟声,小木匠急忙跑向西屋去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