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他身前贯穿,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看上去触目惊心。
可他十分从容。
小姑娘又道:“一千四百年前,也有一个李建成……”
闻言,他忽然吐了一口气,抬手将身前的羽箭抽了出来,霎时有鲜血溅出,可他面不改色:“是吗?大概是巧合吧。”
一千四百年前,大唐太子李建成于玄武门下,被秦王李世民一箭射杀,追封息王,谥号隐太子。
而眼前的男子,也名李建成。
“走吧。”
小姑娘拉过李建成,向巷外走去,只是步伐稍稍有些艰难。
李建成忽然笑了:“这很重吗?”
他指的是小姑娘背上的古剑。
古剑被层层包裹束缚,除剑鞘外,还有白色布带将其宛若木乃伊般缠住,只勉强能从外形上分辨出这是一柄剑。
“嗯。”
“那为什么带着它,你又不会用。”
李建成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姑娘完全不是习武之人,即便手持古剑,也无力与人交手。
小姑娘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李建成:“我以为你会要帮我背,而不是这么说着风凉话。”
“我还受着伤呀。”李建成指了指自己身前的伤口,可再看向小姑娘,正对上她无情的眼神,也只好无奈地伸出手,“那还是我来吧。”
“用不着。”
她当先走了出去。
李建成叹了口气,跟在小姑娘身后。
出了小巷,外面夜色繁华。
夜间的街市总是如此喧闹。
但即使在如织的人潮中,小姑娘与李建成也格外引人注目。
且不说小姑娘背后的古剑,单看李建成,那身前大片的鲜血以及苍白的面容,总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瘫倒在地上。
可李建成没有,相反,他步伐轻松从容,不紧不慢地跟在小姑娘身后。
甚至还尤有余暇地与她搭话: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阮湘。”
“是个好名字。”
“敷衍。”
……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齐齐地站在殿上,兵马泱泱,皆神情肃穆,不苟言笑,静待着君王归来。
青年迈步走出太和殿时,风声已渐渐凄厉,青灰的天色里悬着一轮苍白的太阳,一切看上去都极尽悲凉。
他只简简单单地讲了一个故事。
从大洛国境,去而复返。
那时,乾元殿外跪了无数人。
正值寒冬腊月,有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边飘散落下,宫外跪着的人皆拢紧了衣袖,却依旧难遮风雪。
乾元殿前值班的内侍扯了扯唇角,略有不忍。
昨日,是大洛新帝登基的大喜日子。
暮色苍茫,寒风瑟瑟。
秋风卷着枯黄落叶,正吹到李昭脚边。
李昭坐在门槛上,望着院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院极尽繁华,地面铺设整齐平滑的青石砖,沿途设有奇形怪状的假山石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与一旁花田相映成趣。
那花田中百花似锦,有繁花盛绽,美不胜收,而在花田外,是金丝楠木制成的长椅,边上还有一架秋千,可供人玩耍。
甚至小院后还有小桥流水……
但这一切都只是李昭的幻想。
小院不过是用篱笆围成的一个方寸之地,院门只余下半块木板勉强挂着,院中除了角落里堆积的树叶外,就只剩下一口古井。
残破又落败。
夕阳西照,凄凉秋风吹过,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唉……”李昭又长叹一口气。
忽有人推开残破不堪的院门。
来人怀里抱着几块干饼,小跑着走到门槛前,一屁股坐在李昭边上,小心翼翼地将干饼分给李昭几块。
“快吃吧,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几日没有吃食,李昭抱着干饼,险些落下泪来。
这干饼应是放置的久了,硬的硌牙,但李昭还是就着冷水,一点一点地磨完了,连手心里的碎屑都不放过,甚至还舔了舔手指。
虽然没有吃饱,但多少有点底子了。
吃完后,李昭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
……
微风习习,轻雨绵绵。
缠绵的细雨宛若轻纱一般落了下来,周围画阁飞檐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微湿了一片片青砖白瓦,花池里荡着涟漪,柔风轻抚而过,一圈一圈,点点泛起。
拟月阁里,少女柔若无骨地斜倚在窗栏上,眸含秋水,黛眉微蹙,不言不语间秾丽风流尽显无疑,肤色苍白似雪,凭添几分若有若无的病态愁绪。
抬眼是红绡朱绮,沉香檀木的摆设,青釉瓷瓶里斜插着一株盛绽桃花,风姿绰约,美不胜收。
李闲用的是梅花味的熏香,本是该在冬天里用,可在夏日里,却凭添了几分清新宜人,身上散发着几分浅淡的气味。
夜风清爽,有层层叠叠的潮气扑面而来。
……
暮色西沉,天边横云乱渡,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空气里透着几分凛冽的寒意,令人不禁收拢起衣袖,但依旧有寒风倒灌入领口。
纷纷扬扬的大雪洒落,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