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公翌日一早进殿时,发现江楚趴着入睡的蟠龙桌子上有两壶琼浆玉酿,一壶还已经空了——赵晃倒着浇花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大了些,那花早上有些醉糜。
朱公公抬眼觑了了赵晃,发现他正阴恻恻瞥着江楚。便很是有眼力见赶忙把江楚轻声唤醒,江楚迷糊着爬起来,吸了口宫里的空气,江楚才发现这殿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了清荷熏香。
江楚一走,赵晃就下令放了庞真节跟韩知县,并下旨给庞真节升迁,坐了大理寺卿的位子。赵昱跟王剡两边本来都盘算着这大理寺卿的位子,就是各自思忖一时找不着合适人,万没料到他赵晃是不是属兔子的下手忒快,完全不给他们坐稳的机会。
赵晃昨夜说让他明儿回趟松鹤山自己当当监工,另外准备好处理一堆“关系”。江楚走的时候还没明白赵晃这话什么意思,直到他到了松鹤山底那大片空地上,还有不少不大不小的官员往这儿来,瞅见黎江楚,都是作揖齐声拜道:“见过朗玉侯!”
江楚一壁向他们回着礼,发现工部的人已经到了这儿,但并未开工,一问才知道是在等他回来做决断。
赵晃把设计想法交给江楚自己,工部纯纯负责搭粱筑基搬砖添瓦。这下江楚可真犯了难,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没想过自己的府邸要自己来设计,杵在那想了一刻钟的时间,然后尽可能把意思向工部表述清楚。
可他与工部交流后发现,赵晃划给自己的地儿比他以为的还要大,整座松鹤山南半面以及连同横过的栖暮江一段,都给了他。他这一下又杵在那多想了一刻钟头,然后认认真真的跟工部道清楚说明白。
江楚应付着来访的大小官员前后攀谈,他们各个对他这个新侯爷客客气气,他也得客客气气对他们这些大小官员,这导致了他们产生个错觉——这新侯爷怕真是个温玉,没什么威风,西洲府也可能只会是个纸老虎。
邵岭涯推着轱辘从江楚身后赶上来,“大——哦不,是不是该叫您侯爷了?”
江楚被他叫回了神,先是一诧,“你咋在这儿?”而后突然记起什么,皮笑肉不笑的挽起袖子拎鸡崽子似的提住他脖子,“挺行啊你,衙州你是说走就走,连个马车都不给我留!”他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对方屁股底下的轮椅。
邵岭涯面露歉意赔了笑,才道:“王上让我过来长个眼。”
江楚只是点头没再问什么,转了话道:“昭卿她有事回去了,你沿途有眼线么?”
“放心侯爷,我已经让人暗中照应着了嫂夫人了,如果出事情会立马告诉您。”
江楚上下扫他两眼,神色莫名似笑非笑,“行啊你……海平湾那事儿查到什么了吗?”
“还在查,而且王上那边先任由他们糊弄着,可能要等一个时机一锅端掉——诶大人,你回去吗?”
“(愣)回哪?”
“回你家侯府啊?”
“回,我这正打算回去一趟。”
“那正好,一起吧,顺路。”
江楚带着一头雾水跟邵岭涯一起回到黎府大门口,结果他在十米开外就又傻了眼。黎府门外大车小车堆在那,上到贵重美酒药材,下到鸡鸭鹅肉,还有果脯糕点杂七杂八,全堆在门口,愁得老丁那倒八眉眼就是用钩子都勾不回来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背着手进了府邸,发现如今的府邸离他上次来已经全然不同了。西洲府重要人员基本都住进了黎府。
黎江楚这才知道邵岭涯为啥说顺路了,这都快顺到一个被窝子里了!
“不是,什么意思?拿我黎府当客栈了?给钱!”
“(嬉皮笑脸)侯爷,都是自家人,现成的资源不用多浪费啊,是不是?”
江楚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越看越欠揍。他也没办法,碍着这么多人眼,只能背着手迈进了大门。
京枕桥只是晚上回来落个脚,白天在哪风流他管不着。韩书良跟他爹在偏堂里话着家长里短,享受着父子重逢的喜悦。江楚站在堂外看了眼,便没去打扰。
他再转眼,瞧见了在庭院里小心翼翼的宋里,他在方圆一丈踱着步子,坐又坐不安稳,站又站不定心,感觉这偌大的黎府没有他安放的位置。江楚本以为他又去哪谋生去了,问邵岭涯才知道,是邵岭涯觉得他可用,一块绑着带着了。
他再往里去,沈付情在亭子里弹着琴,江楚不由得放轻了步子。继续在往里走,便是他自己的屋子。他发现屋子的门是开着的,仙婆坐在屋子里两眼放空,似乎心里还因为徐漮涌有所郁结。
江楚轻轻叩了叩门,见仙婆抬眼看自己,“(笑)您还记得吗,七八年前的岁旦,我爹请您来府上过年,您当时初五就因为有事儿走了,走前直接闯进我屋子,门都没敲,吓我一跳。”
仙婆听他说起当年的事儿,脸上勉强笑了笑,“我那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当年给你那东西,你还留着吗?”是当时她走的时候给的他那个小长盒。
“狼毫笔,我一直留着。”
仙婆点点头,没再说话。江楚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手,“您是不是还因为徐将军的事情生气啊?”
“我气他,也气我自己……我当年要是没治他那条腿,他也许就不会滚到平辽当将军,你爹也许……”她话到这,又叹了口气。
江楚顿了顿,揉了揉她那已经开始泛糙的手,有些心疼,然后开口道:“仙婆,您不是想知道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他见她眼睛盯住了自己,又点了点头,缓缓回忆着:“那年岁旦后,我回到学府,和我人生唯一的挚友,两个心怀家国的少年,西北至鄂州,东至京城,希望能把自己满腔热忱奉给这个国家。可他们,他们一路上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自私、贪婪、欺骗、背叛、荒唐、离奇。”
“忠心为国的、实干为民的,为奸佞陷害不得善了。鱼肉百姓、腐蚀社稷的,坐拥金银名望为所欲为。他们觉得没有一点希望,四处碰壁。他们慢慢从热忱变得麻木,直到最后他们只能以彼此作为依靠的时候……”江楚话到这顿住了。
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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