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倒是明朗了些。”
王魃少有地负手立在纯阳宫前,仰观天象,伸手掐算,眼中若有所思。
他没有推演摩罗巨象或是道意灵兽,这二者仍旧推算不出。
他推算的是冰道人此行之前程。
虽然因涉及到道意灵兽而模糊不清,此刻却隐隐间透露出了一点灵光来。
这也意味着虽然天机依旧浑沌不明,可冰道人在北海洲上的行动,已经拨开了笼罩在前方的一点迷雾。
“也就是说,那位已经补天的秦氏老祖,秦登元,确实是与那些逃难的西陀洲僧人有着因果牵连……”
王魃细细思索,推演着冰道人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只是没多久,他便皱眉着放下了掐算的手掌。
“时机还未到……这北海洲,到底是蕴藏了什么样的机缘?”
正想着,心中忽有所感。
掐指一算,不禁一笑,自语道:
“巧了。”
说罢,朝下方望去。
不多时,地物殿处,便有一道弟子身影匆匆飞来。
恭敬行礼道:
“副宗主,秦氏家主求见。”
王魃微微颔首,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之色,点头道:
“有请。”
说罢,他便回到了纯阳宫内。
宗主屈神通外出不在,他虽然不能僭越仪礼,坐在宗主的位置上,但借用纯阳宫接见秦氏家主,倒也并无问题。
没多久,地物殿殿主马昇旭亲自领着秦胜雍飞了过来。
秦胜雍乃是借地物殿的传送阵过来,马昇旭身为地物殿殿主,自然不敢怠慢。
见到王魃,秦胜雍当即便态度热情地执礼道:
“王道友前次八重海力挽狂澜于既倒,免去大晋之灾,我也未曾来得及感激……”
王魃淡声笑道:
“秦家主言重了,大晋三宗一氏,不分彼此,又何来感激之言?”
“王道友大义,真乃得道高士也!”
秦胜雍不由感慨道。
也不管是真的这么想还是逢场作戏,两人便在这纯阳宫内闲扯了一番。
见王魃岿然不动,谈笑风生,却丝毫也没有问询来意的意思。
秦胜雍毕竟定力不足,终究还是忍耐不住,面露一丝赧然道:
“不瞒王道友,秦某此来贵宗,也是有一不情之请。”
“哦?”
王魃似是有些惊讶,诧异道:
“不情之请?这又是从何说起?”
既然已经开口,秦胜雍倒也不再遮掩,赧然开口道:
“秦某听说,这中胜洲那边可以容许化神修士,贵宗也在那里设有传送阵,如今我秦氏有一位王叔总算是道机圆满,欲要冲刺化神,所以……”
王魃闻言,似是恍然大悟:“秦家主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秦胜雍不好意思道:
“是,秦某也知这有些不妥,毕竟贵宗建成一座横跨如此距离的传送阵必定耗费甚大。”
他随即连忙道:
“不过我秦氏也愿意分担这传送阵的部分耗费,只希望贵宗能给我秦氏子弟一次机会。”
中胜洲距离风临洲路途虽远,却也算不得吓人。
只是这中间无论是遭遇元磁暴乱,还是诸多凶兽,都不是寻常元婴修士所能应对。
天变之后,秦氏衰败更为严重,想要靠着秦氏的力量单独前往中胜洲难度极大,风险极高。
而秦凌霄那边,也迟迟联系不上。
如此,多方衡量,向万象宗借道前去,便成了最优之选。
这正是秦胜雍的考量。
也是王魃心知肚明的情况。
不过让秦胜雍错愕的是,这位万象宗极为年轻的副宗主却摇头大笑。
秦胜雍不禁面露迟疑:
“王道友,这、这是何意?”
却听王魃笑道:
“秦家主何以如此生分?你我两家相交数万年,关系莫逆,区区一座传送阵之使用罢了,竟叫秦家主亲自前来。”
“秦家主只管和马殿主说一声便是,至于什么耗费,若是我万象宗收了,岂不是打了两家祖师的脸?承担耗费之事,休要再提!”
“这……”
秦胜雍闻言又惊又喜,又是忍不住迟疑:
“可屈宗主那里……”
王魃顿时做出了不快的样子:
“诶,区区小事,屈宗主若知,也只会怪罪我拿这小事去烦他,此事我可一言而决。”
随后又转而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与秦家主一见如故,秦家主既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便在此设宴,你我痛饮一杯。”
“这、这如何使得?”
秦胜雍虽然心动,却还是连连婉拒。
只是却还是架不住王魃的好客,眼见着三殿殿主来了两位,又有几位元婴圆满的大修士作陪,三五杯仙人醉下肚,便是秦胜雍也不觉有了几分醉态,与王魃等人也是交谈密切了起来。
说到热处,秦胜雍更是觉得相逢恨晚,忍不住抓着王魃的手:
“恨未与道友早些相识,我比道友痴长二三百年,若是道友不弃,你我不如义结金兰……”
“这、这不成……”
王魃满口灵酒香气,正醉眼惺忪,似是不胜酒力,闻言连连坚决摆手。
与往日模样倒是也有了几分不同。
只是秦胜雍毕竟也是元婴大修士,虽然喝了不少灵酒,但观察力到底还在,却看到了王魃醉态之下的一丝愁容,当下一皱眉道:
“道友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怎地喝酒也不能尽兴?”
“没,没事……”
王魃直摆手。
脸上的愁容却不觉更深。
秦胜雍本就有心深交,见状如何肯让,不过他身为一家之主,哪怕是临危受命,但到底也有几分急智,心头一转,故作不快道:
“我还以为我与道友已是人间至交,两不相疑,却没想到道友还如此遮遮掩掩。”
王魃闻言,似是一下子酒醒了几分,苦笑道:
“道友误会了……不瞒道友,这也算是一件私事,我那化身前往北海洲一处宝地修行,结果恰巧遇上了昔日的西陀洲僧人,占据了此处。”
“西陀洲的僧人?”
秦胜雍顿时也酒醒了几分,闻言神色微微凝重道:
“天变之后,倒是几乎未曾听闻过他们的消息,原来竟是去了北海洲,道友的化身可要小心提防才是。”
之前天变之时,西陀洲化神慈无率先以身补天,从者如云,整个小仓界生灵都要记着这份情。
但慈无是慈无,那些补天的先贤圣人的确值得钦佩,可活下来的这些西陀洲僧人,却未必也都是良善之辈。
两者不可等而视之。
秦胜雍接手秦家百余年,自然不会这般幼稚。
王魃闻言,也点了点头:
“我倒也有办法应对……”
不过话头一转,却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不知昔日天变之时,尊祖登元公去往了何处?”
“爷爷?”
秦胜雍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怔,不知道王魃为何会提起他,但随即便面露感怀之色,似是也在怀念着昔日秦登元在时,秦氏的荣光。
他沉声回忆道:
“天变之时,家祖满身伤痕,匆匆归来,将家主印信和法宝留给了我,随后便慨然补天,我父以及几位宿老也随之而去……”
言语虽然平静简洁,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慷慨悲壮。
他似也一下子回到了那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一日。
不过能被秦登元看中,选为秦氏家主,秦胜雍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微有些疑惑道:
“道友为何会提起这个?”
王魃也未有隐瞒,当下道:
“我那化身从这些僧人口中得知,贵祖登元公于天变之时,斩灭了不少界外潜入界内的食界者分身,为我风临洲免去了一场大劫,此举也被这些僧人们一直惦念。”
“竟有此事?”
秦胜雍闻言大为吃惊,随后恍然:
“怪不得我瞧那伤势不似修士所为,当时情况混乱也未多想,如今想来,倒是对得上了。”
而这时他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既然这些僧人们记着家祖的恩情,不如我亲自前去一趟,也许能为道友解决此事。”
“这……那北海洲凶险……”
王魃倒是面露迟疑了起来。
秦胜雍却坚决道:
“道友记着你我两家间的交情,莫非我秦氏就是忘恩负义之辈?”
“何况你我私交甚笃,莫说凶险,便是千万人吾亦往矣!”
王魃面色不由动容。
不过秦胜雍随即气势便弱了下去,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补上了一句:
“咳,当然,若是他们不认……秦家受创不小,至今还没能恢复过来……”
他虽然喝了酒,但也不是真的喝迷糊了。
露个面可以,但是真的要动用秦家的家底,那是万万不行的。
王魃倒是看出了秦登元为何会选择这位孙辈担任家主之位,别的不说,能屈能伸,也能伏低做小,也许天赋才情不算出众,可却最是适合眼下秦氏的情况。
他笑着道:
“有道友这句话,便足矣。”
忙活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都是元婴大修士,也都是雷厉风行之辈,很快,宴席便匆匆散去。
两人的身影,也很快便消失不见。
……
“檀越想入那冰渊之中?”
听到冰道人的话,幽平捏着白子的手指一滞,忍不住面露惊色地看向他。
地下冰寺前。
一身白袍的冰道人与身形枯瘦的幽平相对而坐,各执黑白子,边对弈,边低声交谈。
“正是,此来北海洲,便是为了更进一步,幽平大师想来也能看出我所修行的,乃是极寒冰魄之道,昔时我便曾在此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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