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一回回地说,当天的情形,必定是记得清清楚楚,而她也绝不会告诉海兰珠,当时多尔衮叫了她的名字。
此刻夜深人静,她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孩子们早已经睡着了,她一一看过后,便靠在炕头望着窗外的夜色,今天终于和姐姐把话说开了。
这几日她们虽然亲昵,可一直避重就轻地不谈起存在的芥蒂,终于说出口,姐姐哭了,她也哭了。
如果要让她在皇太极的爱,和姐姐的生命之间选择,她必定会选择姐姐的命。
可若是要她在皇太极和姐姐之间做选择,她一定会选皇太极。
但偏偏没有后者,没有了皇太极的姐姐,会活不下去。
或许在此之前,有很多解决的法子,能最终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啊,眼下摆在面前的,就是姐姐的命,和丈夫的爱。
大玉儿轻轻一叹:“不然,还能怎么样。”
她又想起了那天被挟持时的光景,想起了被扒开衣襟时的恐惧,而这一切,姐姐都曾亲身经历,大政殿也好,城外蒙古包里也罢,她甚至被苏赫巴脱光了衣裳。
在那样的时候,那样的情形下,一次次出现的皇太极,对姐姐而言,意味着什么?
姑姑没能保护姐姐,自己也没有保护她。
“话说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多尔衮。”大玉儿自言自语。
而她意识到,直呼多尔衮的名字,是因为她是嫂嫂,且彼此年纪相仿,还有齐齐格在中间,从前到如今都是这么叫的,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反过来,大玉儿记忆里,多尔衮从来都是喊她玉福晋,他哪怕叫自己布木布泰,大概也比玉儿强些。
那一声声呼唤,大玉儿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还有睁开眼时,看见的那张脸。
“多尔衮是个好人。”大玉儿说,“希望你永远不要和大汗对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好吗,你们不打起来,我和齐齐格也……”
大玉儿心里一咯噔,她这几天,已经把对齐齐格做下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怎么可以这么狠?
此刻,有个小东西慢慢从边上爬过来,慢吞吞地蹭进大玉儿的怀里,大玉儿拍拍她的屁股问:“装睡的?”
“唔。”雅图软绵绵地应了声,喊着额娘,把人心都要喊化了。
“雅图,是不是有话要对额娘说?”大玉儿定下心,教导女儿,她绝不会犹豫。
雅图在她怀里蹭了蹭,呜呜咽咽地撒娇,大玉儿冷然道:“明天额娘带你去给姨妈磕头赔不是,带上戒尺打你的手心,你哪只手往姨妈鞋子里灌雪,就打哪只手,知道了吗?”
“我不要……”雅图立时哭起来,抱着大玉儿的脖子撒娇。
“你坐好,额娘要跟你说话,你不要哭。”大玉儿道,“再哭,我抱你去门外哭,让所有人看着你哭。你好好跟额娘说,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老实说,额娘不骂你。”
小丫头委屈坏了,心里又害怕,这几天看着大人们围着姨妈转,她当然知道被雪水浸泡的鞋子,会让姨妈着凉,不论海兰珠是否有其他缘故而发烧,孩子就认定了,是她的错。
那天扎鲁特氏出殡,彻彻底底离开了皇宫,雅图跟着乳母站在屋檐下看时,心里就想,姨妈要是也永远离开,额娘就能好了。而乳母说扎鲁特氏是病死了,她就想,姨妈也病死了就好。
小孩子的善恶,不受道德的约束,人之初,究竟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谁也说不清楚。小小的阿哲,会用碗把亲娘的手砸出淤青,他们做的事,只凭自己喜欢或不喜欢。
若没有人引导,雅图或许会带着这份恶长大,罪孽会在她心里滋长成恶魔,毁了她的一生。又或许,她过几年就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雅图哭得很伤心,这些日子额娘细心照顾姨妈,和姨妈十分亲昵,她带着妹妹扒在门前看,都看在眼里。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她也心疼亲娘,不愿大玉儿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大玉儿无法向女儿解释什么是情爱,什么是纠缠,可她必须让雅图知道,她做错了,大错特错。
隔天,海兰珠晨起吃药时,妹妹就带着雅图来了,宝清和苏麻喇还不知道是怎么了,但见大玉儿手里拿着戒尺,明白不是什么好事,便将其他宫女都带走。
大玉儿命女儿向姐姐磕头认错,雅图一边哭一边说着她不该欺负姨妈,额娘要她伸手,她哭得更惨,可还是乖乖地把手伸出来。
才一戒尺打下去,海兰珠就受不了,跌跌撞撞地下炕来,把雅图护在怀里,恳求妹妹不要再打,这一切的错,本是她的罪过。
雅图抱着姨妈嚎啕大哭,吓得直哆嗦,海兰珠哄了好久,才把她哄乖了。
这一边,皇太极天未亮就已带人出门,此刻队伍停在路边休息,召见当地的几家农户来问话,再要准备出发时,宫里来人,汇报宫里的情形。
海兰珠病着,大玉儿伤着,皇太极哪一个都放不下,却莫名其妙听说,大玉儿当着海兰珠的面打了孩子。
“怎么回事?”皇太极问随行的尼满。
“这……”尼满也说不上来,只有硬着头皮道,“大汗,让二位福晋自己处置,奴才看您还是别过问的好。”
皇太极瞪着他:“你这懒,偷得巧啊。”